尽管小夭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当她来到瑶池边上，准备完成最后的变身时，还是忍不住有点紧张。

王母带着几个傀儡侍女在瑶池边上等她，方圆数里内都被清空了，烈阳阿獙在远处桃林里等候。

小夭走近前，王母在她眉心点了一下，桃花胎记便显现了出来。

“脱掉衣服，跳进瑶池。”

小夭除去身上衣物，赤身裸体跳进那万顷碧波里，很快，水波便颤动了起来。

无数桃花桃叶向她飞过来，青红二色翻滚着交织成一条厚厚的桃花锦被，覆盖在碧波上。水波颤抖着把那床被子往中间挤压，慢慢地，被子被挤压成了一朵硕大的桃花，将小夭紧紧包裹在其中。

小夭被重重桃花桃叶包围着，却并没有觉得呼吸不畅，玉山精纯的灵力洗刷着她的身体，似乎把她周身一些什么东西也带走了，让她觉得格外轻松舒服。慢慢地，她竟睡着了过去。

过了良久，碧波渐渐平静了下来，硕大的桃花宛如莲台一般徐徐打开，小夭像个新生婴儿一般，赤裸着身体蜷缩在桃花花蕊里。

王母踏着水走过去，叫道：“小夭，该醒了！”

小夭醒过来，慢慢睁开眼睛，坐直身子，四处打量。

王母抛出一片桃叶，化作件绿色衣裳裹在她身上聊作遮羞，而后递给她一个小瓶子，道：“我现在要为你进行修脸，你把这个喝了。喝了之后你会睡过去，等你再次醒来，便是你重生之时。”

小夭问道：“修脸麻烦吗？要多久？”

“不算太麻烦，”王母招招手，一个手捧托盘的傀儡侍女便走过来，托盘中放满了各种银光闪闪的工具。“你的脸大部分长得像你娘和你外祖母，只有那双眼睛长得像你父亲，我把那双眼睛改成少昊的模样便是。一会就好。”

少昊的一双眼睛承自他那曾以高辛第一美人著称的母亲，生得极为好看，眼含烟雨秋水为神。只是他其他部分生得刚毅，这才削弱了那份多情感。

小夭是女子，样貌不宜太过刚毅，王母便决定取这双眼睛给她。

王母年少时曾以傀儡之术闻名天下，她做的傀儡侍女恍若生人，能歌善舞，论起对人体结构认识之深，世间鲜有人能及，区区改脸这种事自然是手到擒来。

不过两个时辰，小夭便再度醒来，王母把狌狌镜丢给她。

小夭对镜自照，不由得呆住了。

只见镜中少女面如桃花，眼若春水，竟比原来样貌还要美上几分。原先的眼睛带着些清冷淡漠的疏离感，容颜虽是好看却并不惊艳，而换上这双眼之后，未语已含情，不笑还似笑，活脱脱就是个绝世美人胚子。

“这也太好看了！”小夭不由得脱口而出。她虽想象过自己眉眼长得像高辛王大约会什么样子，可万万不曾想修出来后竟美得如此惊人。

王母微笑了一下，扔给她一套淡绿色衣衫：“穿上吧！”

小夭赶紧起来把衣服换上，王母桃叶所化的衣裳并不能长久维持。

待她穿好衣服，王母又问道。“刚才我检查你身体的时候，发现你体内还种了蛊，这是怎么回事？”

“弟子以前受过一次重伤，几乎死了，为了救命，便种了一种雌雄蛊，种下之后两人同命，只要一人不死，另一人便受再重的伤也能借对方生机复原。”

王母虽然博学，对蛊术却所知不多，闻言有些惊讶：“还有这样的蛊？！没有什么其他弊端吗？”

“有，就是两人病痛也是相通的，一人痛，另一人也会痛。”小夭说完又问道：“师父您博学多闻，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隔绝这种痛？免得一人受伤，另一人平白无故地又痛一场。”

王母沉吟了一下：“也不是不行，用阵法应当可以暂时隔绝蛊虫感应，但阵法运行需要以自身灵力维系。你灵力低微……”

小夭忙取出一枚丹药来，正是系统赠送的那枚能修复一切损伤的丹药。

“师父，您看看这个！”

王母接过看了看，表情十分诧异：“这药从何而来？”

小夭道：“弟子以前无意中得到的，据说是可以修复身体旧伤，我看不出是什么做的，怕有毒，便一直没有服用。”

王母端详了半天，道：“应该是无毒的，我虽看不出它是什么所制，却能感觉到里面有一股异常庞大的生机，但又不同一般常见天材地宝里的灵力，你且服下试试！”

小夭接过丹药，一口便咽了下去。

药丸刚入肚，她便觉得一股热力沿着她身体迅速游走，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小肚子处更是像有一团火一般。

王母以灵力察看她的身体变化，发现小夭残损的灵海居然真的正在缓慢修复着，不禁大为惊奇。

“你这丹药从何处得来，竟有如此神效！”

“不知道，我那时候四处流浪，碰见个死掉的神族，在他身上扒拉出来的。”小夭一脸天真单纯。

“你倒是运气极好！”王母虽半信半疑，但也没再追问下去，能恢复灵力终归对小夭是有益无害的，她若不想说，王母也没兴趣多问。

大半个时辰之后，小夭的灵海修复完成，王母替她在胸前画了个血阵。

“这阵法虽能隔绝蛊虫，却时时耗费灵力；况且你种的是雌雄蛊，蛊虫被隔绝时间长了，也容易反噬。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轻易启动阵法。”

小夭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麻烦，忆及前世她几乎从未感应到过相柳那边的伤痛，不禁又是一阵心酸。

这蠢妖怪！

诸事大功告成，小夭跪下毕恭毕敬给王母磕了三个头。

“多谢师父赐我新生！今日瑶池之事，还请师父代为保密！”

王母颔首：“起来吧！如今你灵海恢复如初，已经可以修炼了，但灵力积累和功法修炼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日后还要勤加修习。”

小夭扬起脸来，笑靥如花：“是！我准备在玉山修习一阵子再走，熟悉一下昔日的功法，也多陪一会师父！”

王母目中掠过一丝笑意，审视着她的脸，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

“好了，走吧！”

她一挥手，无数桃花便从远处飞来，铺成一道花桥，横跨碧波，直通岸边。

小夭喜气洋洋，跟在王母身后，赤足沿着花桥走回到岸边。刚到岸边，一袭白影便穿花拂叶走了出来。

“相柳见过王母！见过王姬殿下！”

小夭呆住了，又惊又喜。

他不是下山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王母见了他有些惊诧，但也没多在意。“找我何事？”

相柳躬身禀道：“晚辈在玉山上叨扰多日，特来辞行。先前听他们说前辈在忙，便不敢打扰；直到方才没了动静，便走过来看看。”

王母觉得他分明是特地来看热闹的，偏偏又挑不出他毛病，哼了一声，道：“我已经知道，你现在可以走了。”

相柳又捧出一袭柔软的白色纱衣，道：“这是晚辈此前得的一件鲛绡宝衣，薄如蝉翼，内含阵法，穿在身上不染纤尘，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只是样式不合男人使用。恰好大王姬归来，普天同庆，我等久受玉山照顾，无以为报，便聊以此薄礼为贺罢！”

他这话说得十分得体，仿佛只是恰逢其会临行前送份薄礼一般，教人挑不出他的错处来。王母虽有疑窦，但相柳来玉山比小夭秘密回山还更早一步，若说他能从五神山处得了消息，提前准备好礼物来特地讨好小夭，也未免匪夷所思。

王母看了一眼小夭，见她满眼欣喜，只当她十分喜欢那宝衣，便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小夭上前从相柳手里接过宝衣，两人视线交接，相柳微笑不语，小夭则含羞带怯。两人心意相通，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姬先试试看合心意否。”

小夭把宝衣抖开，见是个外袍样式，便披在身上，转了个圈，笑道：“师父，好看吗？”

她如今容颜绝美，眉心一朵鲜红的桃花胎记，一身淡绿衣裙，外面罩一件蝉翼轻纱，雪白赤足踩在粉色落英上，身姿曼妙翩翩起舞，千里桃花竟也不及她娇美绝伦。

相柳看得目眩神摇，幸好王母正看着小夭，并不曾留意到他。

“尚可。穿上鞋袜，回去吧！”

相柳含笑对二人行了个礼，自行离开了。

相柳走后，小夭问王母：“不是说男人只能在玉山上呆三天吗？怎么相柳不是？”

王母瞟了她一眼：“他是妖，不在限制之列。不然你以为阿獙烈阳为什么能在玉山住这么久？”

小夭为之语塞。

“你很关心他？”

小夭急忙否认：“没有，我只是奇怪…”

“没有最好，他跟你外爷注定是死敌，你们最好是不要有任何关系。”

“哦。”小夭应了一声，跟着王母回去。

阿獙跟烈阳这时候才过来，见到小夭的模样，又得知小夭的灵海也修复了，都是惊喜万分。

小夭心里念着相柳，但相柳已经离开，也只能在他们簇拥下先回自己住所去了。

相柳乘着毛球离开玉山，回头看去，玉山半掩在云雾之中，宛如一个含羞带笑，纱巾掩面的少女。

他从怀里摸出一卷画轴展开，帛上以一种奇特的黑白笔法绘着一个美丽的少女，少女容颜清丽，眉心一朵桃花胎记，眼睛里却带着一种淡漠和坚定感。

这是小夭昨晚交给他保管的真容图。

相柳微笑起来，凝视半晌，把这属于二人的秘密又重新藏进了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