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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夜来风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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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有天,仙界诸天包含四十九重霄,其上即是天庭。神仙宫邸瑞气千条,明霞艳艳,金碧阁台步步开满瑶草琪花,云海沉浮间隐隐可见得琼楼玉宇次第而列。

待过尽金殿银銮,由云路直上,辟出了肃静一地,蟠龙玄青柱巍峨而立,重兵在列把守。此方天地题名“方寸天”,是天庭掌律断刑之处,兼是关押身负罪债之仙的狱所。

此前仙界重犯华瑶流窜在野多时,今日终得以缉回方寸天,押至司律堂受审。

仙官神将列位,方寸天主事首执陈述其状:“神女华瑶,率离天宫众私据邙海诸岛,期间戮害海域往来仙商,劫掠灵宝之数无计。其滥害无辜,枉为神族……”

“枉为神族?”

堂下宫装神女被缚仙索囚困,姿容不复华贵,眸中高傲之色未减,口出轻慢:“本宫从不欲做什么神族,何来枉为神族一说?再者本宫脱出仙界已久,你一无名小仙依的哪门子仙律,胆敢处置于我?”

“说的不错。你如今的确算不得仙界中人。”

华瑶抬首,长枪映出飒飒英姿。

是卿半夏。

方寸首执尊称道:“五公主。”

北海五公主,方寸天上任首执,算来方寸首执还需称一声前辈。其执掌天庭诸般法理刑狱千年,任满后抛却官衔,归入云澜府操劳起了招生大计。

这回卿半夏是接到蔚止言的传信,随仙兵一同将华瑶押回天庭。相较执掌方寸天时,决断不落分毫:“但你既在仙界犯下祸事,自然需受仙律责罚。”

华瑶置若罔闻,鄙夷道:“若非一时不备,尔等怎能拿住本宫?”

“是吗?”

卿半夏遂问:“赤鳞珠的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

华瑶脸色猛然一变。

卿半夏见状,不慌不忙:“华瑶,你可算明白了?”

——还是多亏蔚然出的主意。

华瑶少时出走仙界自立离天宫,与妖魔鬼怪为伍。脱出仙界之事,仙界本不必管,只是华瑶愈发放肆,近年来在仙冥交界邙海一带兴风作浪,为祸四方已久。她仗着脱离仙界,行事不知收敛,且因出身不俗,自小精于化神术,本尊多年不入仙界,只以神识出现。仙界下令缉拿华瑶已久,苦于以上种种,多年不得。

那日在鹿柴坡探寻着一道疑似华瑶的神识,消息传到方寸天时,蔚止言正受邀前来喝茶。察觉华瑶大肆收集清神露,猜测是恶孽反噬,急需修补神脉,于是喝茶之余,向方寸首执多说了三言两语。

不日后,赤鳞珠所在何处的情报就传入华瑶耳里。

华瑶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卿半夏又道:“赤鳞珠的消息你若得之,必然有所行动。你若要行动,就需挑个时辰。”

而雁城花醒,众仙云集,就是一个适宜鱼目混珠的好时辰。

雁城花醒夜,方寸天在城主府设伏,意图借赤鳞珠作饵引出华瑶神识,趁机寻出其本尊所在。不料半途生变,赤鳞珠融入沈欺之手,华瑶的神识也散于容临渊剑下。

卿半夏当时犹在疑惑,蔚止言自入府后从未再参与仙界集会盛事,缘何突发雅兴赶赴雁城,还破天荒地替她分忧招生大事,问过才知那晚变故。其后之所以游说沈欺入府,除却摊开了向沈欺说的道理,一是为将错就错引诱华瑶现身,也是为防华瑶发现赤鳞珠在沈欺手上、暴露沈欺灵脉,酿成更大的祸患。

“雁城盗宝失利后,你打探到赤鳞珠送入云澜,便会闯入我府。仅凭神识进不得云澜大阵,你要来,只能是真身。”

华瑶潜入时,云澜阵发出戒令,因她是神族,戒令一触即消。云澜阵从没有误报之说,澄清是为让她放松警惕,自华瑶混迹云澜府的那一刻,就已经落下陷阱。

“虽将你引入府中,还不能打草惊蛇。最初云澜府戒备紧张,你要查探赤鳞珠的位置,需得找一处藏身之所,登仙楼内幻境千重,给你藏身再好不过。”

“当然,你查探赤鳞珠的时候,离天宫无主,方寸天正好瓦解邙海上的离天宫众。待到此时后患消除,就可以造一个时机,使你现身了。”

卿半夏说完,不由感慨,蔚然当日所说竟一句不差:

“华瑶心气高傲,加之神脉凋零在即,留几步退路予其算计,她自会步步陷入瓮中。”

只是想不到沈欺发现华瑶的行踪,险些陷入绝境,好在蔚止言及时赶到。

“好一个方寸天,设计诓骗本宫!”华瑶自以为的谋划全是环环圈套,满腔怨愤几要化为实质,周身黑烟涌动。

“华瑶,再勿妄为!”卿半夏低喝,翦鲸长枪当空挥来,黑烟就此逝去。

缚仙索金光乍现,左右仙兵制住华瑶,方寸首执宣读判罚:“神女华瑶有违神仙道,其罪依律当废尽神力,永生押入方寸天。”

“哈哈哈!”

华瑶恨极反笑:“永生永生,我哪里还有永生?”

寻不得赤鳞珠,她神脉将断,身魂将亡,不久就魂散道消,何苦多此一举!

她高高仰首,诘问众仙:“我不愿当神,有什么错?”

“六界众生,神仙人鬼妖魔,各族都有轮回,只有神例外。”

“神族何等荒谬?人者妖者,修魔成仙皆不论;仙者、修道者尚能坠凡尘、堕妖魔,可笑我却不能,只因神堕即是陨落之始。”

那是许多年前了,神女游历人间,得遇知交友人,同游山河数十载,神女不惜舍弃万千寿数,许诺与其共度轮回。

——但神没有轮回。

神无法成魔、堕妖,亦不能为人、作鬼。华瑶眼见友人历经百世沧桑,成仙堕魔,入凡尘坠鬼道。

山河几易,故友面目全非。

从此,神女再也不屑为神,她放弃仙界,离经叛道,走到如此地步。

“生而为神,便至死为神。”当年如何郑重地立下轮回一诺,终究是沦为笑话,华瑶声嘶力竭道:“这副长生的躯体,不过是禁锢神族至死的枷锁!"

堂下一时哗然。

华瑶扫视满堂:“我欲挣脱枷锁,谈何罪恶?”

“不愿为神,并非你的过错。”

卿半夏从容道:“你想入凡也好,不愿成神也罢,谁也不能判你对错。”

“但想摆脱一些东西,就得放弃另一些。世间万事,从来如此。”

她直面华瑶:“你不愿为神,却滥用神的本事,为达私欲甚至牵连无辜,无所不用其极,便是大错特错。”

“况且,在我看来,长生并非枷锁。”卿半夏道,“天赋此能,即当此任,若神族身份叫我能手握雷霆,便用它除恶却邪。至于不得轮回,我既有快意此生,得不得轮回,又有什么干系?”

“至于你,”她目光如炬,字字铿锵,“凡扰我仙界安宁,无论何族,定以仙律惩之。”

华瑶似是愕住,方寸首执下令,便有仙兵上前,押送她赶赴刑台。

===

司律堂再往里去是牢狱之地,越向下去,看守越见森严。一白衣神君信步自如,仿佛来的不是阴森肃冷的牢狱,而是哪家仙宫后院。

往来仙吏见了他,恭谨道:“少尊。”

蔚止言客气应之,他倒不是很习惯这一名号,只是天庭众人遇着他惯来此般尊称,久而久之也懒得纠正。今天照旧是赴约前来喝茶,邀约人定的地点相当神奇,在方寸天的文书处,需途经重重排布的十尺囚牢,才能到达彼方。

十尺囚牢地如其名,囚室天地切割为十尺见方的壁障,其中依据所囚罪仙的刑罚,设有各色刑台。罪行愈深重的神仙,囚牢位于愈底处。临近最末端,列缺霹雳轰然贯耳,一方囚牢里万钧天雷滚过。

那座囚牢以滚滚雷壁为界,之中布着青黑刑架,道道链索盘覆其上,紧锁着受刑的罪仙。

电光裹挟着风雷,一道复一道地刺入罪仙眉心,灼烧又撕裂,身魂无不剧痛。他早没有了喊叫的气力,放任遍身被血污染透,垂头跪伏在地,双目死寂,等着下一阵磔雷劈落。

蔚止言目不斜视地路过,骤然听得一句试探的:

“……师弟?”

罪仙神智恍惚间,瞟见囚牢外一片白色衣角,待过路人留步,露出那副举世难寻的好形容,罪仙转眼亢奋起来:“师弟,真的是你呀!”

在旁狱卒顿生警惕,鉴于罪仙只是动嘴,少尊也不见有阻止的意思,暂时在侧按兵不动。

罪仙强行打起精神,眼底难得有了颜色。却是有色无光,黑洞洞的眼珠死死注视着蔚止言,慢慢地咧开了嘴。

“师弟,你我多年不见,就连一言半语都不回应师兄么?”他长年不见天日,嗓音干哑粗砺,几乎是从喉间挤出声音来。

蔚止言不答。

罪仙自顾自往下道:“当年之事,你莫怪师兄。”

“毕竟,真要说起来,”他突然疯疯癫癫地笑了起来,“当初害了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护着的那群愚人啊!”

电光雷火激曳,看不清蔚止言的表情。罪仙嘶声怪笑:“说话啊师弟,你怎么不理师兄呢?”

“得了吧覃绍,关你三百年还真给你关傻了?”

半道杀出个惹眼的神仙,手提一把银光焕然的利剑,神仙衣着出挑,相貌气势更出挑,是放眼仙界都顶顶拔萃的水准。只消往那儿一站,就叫人晓得何为天上仙的形容——仅限于他不开口时。

神仙恨不得提剑砍了罪仙,劈头盖脸一顿骂来:“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阴阳人转世?放什么假惺惺的狗屁!”

覃绍笑得更猖狂:“大师兄也来了啊。”

“停停停,喊谁大师兄,是谁早八百年前就被逐出师门给你忘了?凭你这副遭瘟的样,跟谁在这认亲呢?也不想想你配吗?赶紧的闭嘴吧!”

不管覃绍闭没闭嘴,神仙一掌拍在雷壁上,瞬间消音,他转头和狱卒提出批判:“我和你们首执说过几百回了,这些重刑犯,要么除恶务尽,要么找个圣人过来彻底感化升天。不信你们看看,古往今来镇压邪魔歪道的,哪个不是镇到最后出了事的?何况关在这儿还要听他们回忆心路历程,你们听着就不想吐吗?”

狱卒左右为难,不知道今天吹的哪门子风,尊神们个个地往方寸天跑。思虑再三,向这战功卓著的天将委婉解释道:“禀仙上,再有三月,罪仙覃绍刑期将满。”

覃绍被判处三百年雷刑,天雷直接劈在魂魄上,把他的魂魄劈得七七八八,只留得一口气在。三个月后刑期既满,是他魂飞魄散之时,和除恶务尽也没差了。

“行吧。”

神仙缓了口气:“三百年雷刑也是便宜了他!这贼骨头犯下的恶事……”

“夙饶。”神仙又要口吐莲花,蔚止言果断打住:“先走吧。”

好歹是走出十尺囚牢,眼看夙饶显然还没尽兴,蔚止言调转话题:“你若是见着恶人要动气,何苦次次邀人来这里喝茶。”

“要因为恶人就生气,我能活到现在?还不是覃绍这厮特别的恶心!在这儿喝茶又怎么,除了这儿,天庭还能找着清净地儿吗?”

说起这个,夙饶又来气了。

“就你,在云澜闭门不出还好,只消踏进天庭,不出片刻就能传遍四十九重霄!先不提那一溜儿巴不得住在你衣袖底下的神仙,就说明里暗里惦记你的琅環院首,到时候还喝什么茶,直接去喝你的喜酒吧!”

他这师弟出身显贵,双亲皆是尊神,且与当今帝后交好。其父神尊号玄殷,迎娶靖宜上仙为配,结成众仙称羡的琴瑟良缘。七千年前六界受厄,天地浑噩、苍生涂炭,群仙为挽狂澜,试以己身换一线生机,玄靖二仙自请为先,终殁于厄难,而六界重得安宁。

玄靖夫妻殒命,帝后因此大恸,彼时二仙之子尚幼,痛其少失怙恃,亲封尊号并接回天宫,后又托付清殊上君为其传道授术。

只是自从蔚止言拜入师门,就疏于流连天庭,待云澜三府主的名头加身,往来的机会更屈指可数。

久而久之,四十九重霄的神仙几乎见不着他真人,只知道天庭有位神族少尊,堪当风雅翩翩的仙中君子。

传言中的仙中君子此时笑得忘形,风雅气度荡然无存:“喜酒还是不必了,琅環院首可是正儿八经的男仙,总不至于坚韧如斯,还能与男子结作仙侣不成?”

还好左右无人,否则定要以为见了鬼。

全仙界皆知衔云公子是端方神君,神族少尊是九天君子,几人能想得到翩翩佳公子是则表象,君子皮下是如此没得正形的真面目。

夙饶是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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