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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自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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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西又见幻境将碎,再深看猫妖一眼,抛下个伤药瓷瓶,携秽泥脏猴借传送阵遁往广年身边。

乍然脱险,压着广年脉象查探,广年外伤愈合不错,体内灵力紊乱,气息微弱。

她将广年卷饼一样扛到肩上,广年没有反应。

陈西又深叹气。

缘何广道友总昏迷得恰到好处,再一想自己也失去意识两回仰赖广年带出生天,好罢,无需再论。

她已有些草木皆兵,也自认已狠狠下定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决心,将广年换成抱在怀里,正要烧点寿数卜算方向的当口,秽泥竟醒了。

陈西又不敢大喜,小小一喜,戳一戳秽泥,见腕上许久无动静的红线又亮起一簇光,稍松口气:“带路。”

秽泥不知自己昏作烂泥一滩的时辰里连过三境,原地转圈爬着,辨出个方向,一跳。

此时陈西又已不很敢内观身体,倒很敢赶路。

高热视等闲,沐血做寻常,跟着秽泥直往前去。

广年醒时,陈西又坐在火边写着什么,秽泥在她身后嚓嚓掘土,时不时抛出一叠纠缠着的带血骨头。

广年捂着头,反应许久,迟钝地扫过周遭,问:“那猫妖幻境破了?”

陈西又:“是。”

广年把手从头上拿下来,反应过来自己左手手指失而复得,也不问,朝陈西又伸手:“道友,来,我为你搭个脉。”

陈西又收起纸笔,从火堆另一侧绕来。

于是医修抓住了他失散的病人。

把脉的当口不免拿自己做个对照,一探大吃一惊,再探也是惊愕非常。

陈西又体内一派乱象,只保持一个狂想般的平衡,灵力如漩涡在体内锋利流窜,带出新鲜伤口再医治,如一块烧得炽热通红的炭火,燃得热闹新鲜,内里完全空了。

广年左探右探,脑中给这脉象悬上“亡羊补牢”的四字大匾,竟寻不出一个能宽慰病患的完好地。

他踟蹰:“这……”

实也不知拿自己的什么经验才能有所助力,开天辟地般的新病症,他往医书上记师叔也要有意见的,死人如何能上病例?

然陈道友活人一个,扎扎实实坐他旁侧。

广年收回手:“道友的身体,我……无从下手,这禁地的妖异之处太多,或许不多时道友便会,恢复如常。”

陈西又挺无谓的一笑。

她还想着两人失散前的交换讯息,言简意赅交代了幻境已破,她仍要往深处寻人,前路凶险。

广年听出她委婉的劝返,想起自己在猫妖手下惨败,问她:“如何破的猫妖幻境?”

前路正在秽泥口中成形,急也无用,陈西又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概括一番,用的是作任务报告的无悲无喜语气。

广年间或问一两句,大多数时候只听陈西又平直的陈述。

广年:“你如何就猜到你能越阶,甚至能起死回生?怎么知道幻境有这空子让你钻?”

陈西又侧头看他,火光下她的面庞如残阳下的睡莲:“我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我能赢过你的师父。”

她推起理来:“我反复回想过,纵有你师父私心,我也无从越阶破他护身灵力,只有一个解释,我在那时调用起超过本身修为的灵力,随后进猫妖幻境我便高热昏睡,或许是猫妖作怪,但猫妖追上我二人后,我能醒来,却仍为高热所累,且猫妖骄傲,因恨我的禁制想我不得逃脱,使我昏睡便好,无需再动其他手脚,因而我想,除昏迷外的其他病症应是我越阶的报应。”

广年听得脑中咔哒哒一通乱响:“你不担心是巧合?”

陈西又:“我从不信巧合。”

广年干巴巴应一声,梳理半晌,挺忧心的:“怎会如此,就陷在这了?”

话毕想起陈西又兵荒马乱里塞给他的储物符,立刻翻出那张符纸来,符形漂亮,笔墨在储物符功效外弯绕出吉祥的花哨。

他报着自己动用了多少东西,嫌东西烫手一样往陈西又手里放,同时连连摆手说不要谢礼。

陈西又一笑,接过。

两人一同围着火堆等秽泥掘出口子。

广年:“前路是凶险,可这里金丹修士都受困,你我二人便是分开,怕也找不出活路,且,我也要找我师兄,陈道友,这么一来我们二人还是同行,如何?”

陈西又看着他。

火堆像鼓鼓囊囊的心脏,夜色里只它烫人。

广年想到她的身体,如同一截烧烂了的炭,下一秒死去也不出奇,照旧能被人认作奇迹,他忽有些许难过。

然后看见她点一点头,说好。

因有些难过,也就只能得一点点开心。

陈西又问起广年先前所说的障眼法:“我的障眼法是你的手笔?”

广年摆手:“不是,障眼法是这禁地自有的,我给你加的术法,看样子,应是防你忽然脱出幻境的。”

陈西又想起与广年头回碰面,他支使秽泥啃咬出口,二人一对话发现所见不同,彼时两人还借对方眼睛一探究竟,她还因窥探吃过苦头,广年应是那时动的手脚。

陈西又:“先解开?”

广年同意:“解开先。”

医修离陈西又近些,小心谨慎地下手探明术法,仔细琢磨,慢慢来解,他很担心自己一个动作破了陈西又生命奇迹一样的身体平衡,颇为谨慎。

他又试着分患者的心。

“说来,我这边是一片血红焦土,你看见了什么?”

“秋天。”

“嗯?”

“我是说,秋天,”陈西又没有抬头,她安静地将视线固定在火堆旁的地面,一只蟋蟀从树上摔下来,好似是斗败了,正屈辱地在秋叶堆里匍匐,钻进宽容的叶子里,“我这里是一个标准的,正合秋高气爽的秋日夜晚。”

广年解了术。

他尽量坐得舒缓些,有些呆滞,又强松口气笑一笑:“是吗?那还是秋天好。”

陈西又:“秋天是很好。”

广年:“听你前面的意思,猫妖被你打上心契,从此以后对你只得心悦诚服并一心向善了?”

陈西又:“心契无从控心。”

广年怪笑一声,有点稀罕:“你怎么不愿答的问题都直接避,躲也不躲一下?”

陈西又回忆,有所明悟又仍存不解:“哪?”

“平日里,是或不是,你答得从来干脆,”他话锋一转,“所以你立的什么心契,‘我以心契约束之’的说法也太春秋,你和猫妖是?”

“我忧心他出境再造杀孽,于是令他无相杀不得先杀,不可主动出手伤人,但除我之外。因未有明证损他自由,为求公正,我允准他出禁地三日后向我寻仇,还有些旁的杂项,都是防他钻空子再伤人命的。”

“就这?”

“不是就这,加上杂项,这心契对他,应比挂脖锁链更烦。”

“嗜杀妖物一只,宗门都可挂他悬赏。”广年讶异。

“剑宗悬赏没有他,我限他自由,本也没有证据。”陈西又认认真真同他辨理,她见蛇妖与猫妖后悄悄查过悬赏杀榜有无二妖描述。

“他如果罪行累累?”

“那心契不亏。”

“他如果清白?”

“那我查清后还他清白。”陈西又抬一点脸,盯着忙碌不止的秽泥,秽泥吃得身子陷进土里。

广年听得清楚,又觉得恐怕还有些不清楚的地方。

“陈道友,你我也你问我答啊,你觉得猫妖,他可能清白吗?”

陈西又想,秽泥怎么还未掘出口来。

她收拢腿,将头搁在曲起的膝上:“不无可能。”

广年心道以你秉性,这不无可能怕是并无可能的替代说法,他开玩笑似的:“你也知全无可能?”

陈西又藏起脸来:“暂且来看,他在禁地内无法再坏事,广道友,我们不问好不好?”

广年撑着坐地上,抬头看一看红得刺眼得半个月亮:“好说。”

可是秽泥动作也太慢了。

慢到广年想出个形容词,思来想去一定要说,他摸摸鼻子,“那——还是不好说好了,”他偏头找陈西又,找到一只躲在头发后的耳朵,问一问,揶揄一样“你这是,以身饲虎?”

陈西又留了个不好藏的后脑勺给他,嘴很犟:“不是。”

“别呀,”广年笑起来,“不是素来爱说真话?这般好的例别破吧,我真会信你的谎。”

陈西又只给他一个背影,仍着嫁衣,衣裳比火红,好像笑了一笑:“或许,应该是的。”

陈西又被问得背过身,广年倒是能调整方向,光明正大盘着腿,将剑修背影当景瞧。

“有人因亲友无辜丧命来寻他仇,他能还手吗?”

“不能?”

广年语调松懒,话中调侃意味渐藏不住。

“那末,你怎么还是没杀他?”

“不好。”陈西又抱住膝盖,一门心思立着耳朵监听秽泥干活,想着赶起路来便有了避而不谈的借口,好过这样钝刀子割肉的一下一下慢磨。

“安心,”广年的声音来自后方,像是从什么容器里浮出来的,竟有几分安适,“我弑完师,自己也后悔哭过好几晚,我自己都纠缠在这样不光明的私情里,当然也不会对道友有什么指导。”

话里的安适对亡师是残忍了,广年低笑着找补。

“不后悔便好。”

火堆仍旧跳个不休,把世界缩到只有火旁的光亮处这么大,是温热、狭窄的缝隙。

温热处却没法只说温热话,广年问那道背影:“说来,他若破了你的心契到底无故害了人性命——”

没有停顿,陈西又直答他:

“那这亦有我的责任,这亦是我的罪业,我亲手杀他。”

答得太坚定。

广年只得哑然。

既如此,为何非留猫妖性命不可。

图他悬之又悬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可能?

赌他出了禁地不会追打于你,收敛性子?

广年的疑问无声却灼热,似燎过陈西又背脊,燎得剑修不修闭口禅,也边想边和他说些自己亦不通的原因情由。

“不是这么论的,我与猫妖前辈过往殊异,所奉心道不同,本就不能互相理解。即使看上去有了约定,其实仍是各论各的,到最后,还是他走他的弱肉强食,我算我的情义法理,如此而已。”

“确实不会后悔,毕竟是各求一个不亏心。”

“求到什么果都是,”她出着神,想通了什么一样,慢慢一笑,“都是自找的。”

也就在这当口,秽泥开出口子,自坑底蹦了上来。

他们同时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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