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交给绫时说:“这是打武行的!你看看能套上不?”
绫时也不啰嗦,接过来之后就麻利换了上,“你师父是带我们过来的三哥?”
“才不是咧!”
阿真一摆手,哈哈笑道:“三胖是插科打诨的!他那本事我可不想学!我师父缚生是影戏师,是江湖上最厉害的机关巧匠!只要他一出手,皮影比真人还活!”
阿时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燕西弄班还有一个人,一直站在城墙的阴影里默不作声。他将斗笠压得低低的看不清面容,想来是个不爱抛头露面的主。他手边的木箱里必定装着的就是表演用的皮影。
说起灯影戏绫时可是喜欢,早前在杭州时偶有艺人来酒楼耍影戏,他总是要找个机会偷摸去看。绫时一直琢磨着等到解了毒之后要如何谋生,突然觉得学一门手艺也是不错。
三人更衣完毕,燕西弄班便加入了排队进城的队列。师韵坐在车上,绫时和阿真一个押车一个牵驴。周老倌拿着路引走在最前面,余下三人跟在车后。没等多久,便来到了城门下。守城的官兵习惯性地一伸胳膊将他们拦住,接过路引和老倌核对。
“燕西弄班,一行七人。”
官兵眼皮一挑,往后头看了看。
“把车棚子掀开!”
“诶!得嘞!”
绫时高声一应,先将师韵扶下车,然后和阿真一道将车棚前后都打开,证明里头没藏着人。
“你是领班的周长庚?”
周老倌连连点头,向对方介绍道:“这是谐人贾三元,影戏师程缚生和他的徒弟阿真。方才车上坐着的是歌姬姚婉儿,后面她哥哥姚仲和乐师陈安。”
“嗯。”
官兵一边听他说,一边来回打量这几个人。贾三元抱着肚子挂个笑脸一脸没所谓的模样。阿真倒是紧张的很,手里仅仅攥着缰绳,手心全是汗。绫时扶着师韵站在车侧,师韵半低着头,怕官兵看出他俩长得不相。不过即便不相阿时也想好了办法,只说同父异母便好。
由于官兵要查看,程缚生总算将斗笠扬起些。他脸色阴沉,那双倒帚眉斜飞,眼神冷淡,像是看透了这世间一切麻烦事。他本是懒得抬头,可被官兵盯着不放,这才微微扬起下颌,冷冷扫了对方一眼。这样的人却愿意收留阿真做徒弟,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得了!过去吧!”
官兵没觉得有何异样,将路引对折了还给周老倌,不耐烦地摆摆手,催他快走。
老倌可算是松了口气,忙不迭地让师韵赶紧上车,唤阿真牵驴前进。贾三元嘿嘿一乐拍拍肚子,心说就是老倌为人谨慎惯了,不就过个城门嘛,哪有那么难。
可就在小毛驴刚迈出城门的阴影一步,他们突然听到一声厉喝。
“慢着!”
众人心头一顿,回头一望,见是那个在城外巡逻的将领大步走来。
“弄班的?”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看到蒋文懿时,将领皱了皱眉。方才他在城门远远望着,已觉得这人气质与旁人不同。再看他立在阴影里,虽穿着戏班衣衫,却身型挺括,举止儒雅,不像是个走江湖的。
“细皮嫩肉看着不像跑江湖的……说,姓什么叫什么,干什么的!”
蒋文懿侧目看他,不急不慢地答道:“姓陈名安,乐师。”
“乐师?”
官兵将领看他两眼,将信将疑地问:“会什么乐器?”
“丝竹管弦无不能奏。”
他说完这句话绫时心里凉了半截。阿时心说完了,大公子你别给我在这个档口好面子啊!弄班的乐师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你张口就来,惹出祸端还不得让我来收拾?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那将领果然冷冷一哼,道:“好大的口气!奏一段给军爷听听!”
蒋文懿虽然面无表情,绫时脑袋里炸了锅。他轻轻拽了拽师韵的袖子,两人默不作声地将手按在了兵器上。阿时琢磨着只要官兵下令拿人,他便要赶在众人之前抓住蒋文懿脱身。他们先跑进城里摆脱官兵,后面的事交给何道非去斡旋。
师韵也做着同样的打算,但她更担心的是文懿性子孤傲,恐是要与官兵口角。韵儿转过身去一个劲儿地给文懿使眼色,劝他忍一时风平浪静。
面对官兵的要求,蒋文懿未置可否。此时附近的官兵,过往的商客都停下了动作,预感着一场争执即将爆发。
“不会?”
那将领一挑眉,喝道:“你是个乐师你不会吹拉弹唱?必定是羌人的细作!来人!将之拿下!”
周围的兵士们听到命令,即刻迅速向蒋文懿靠拢。绫时见状指尖微微用力,按上剑柄。他盯着官兵脚下,只要稍有异动,他便能瞬间先发制人。就在此时,他忽见文懿上前一步,打开了一个木箱。
“军爷莫急,”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只是在思量当弹个什么曲罢了。”
绫时惊诧地看着蒋文懿,见他伸手入箱,拎着担绦儿提起一把琵琶。文懿腕子一转,将琵琶斜挂于肩上,左手托琴颈,右手轻拨丝弦,发出清脆之音。
文懿抬眼扫过城墙上的风沙,轻叹道:
“凤翔虽非渭城,却有风沙满袖,道旁清茶可口,壶中浊酒尚温。然则西出此门,亦无故人。军爷既要小生献艺,那便弹上一曲《阳关三叠》,敬诸位戍边辛劳。”
话音未落金弦已动,一曲塞外离别意,自蒋文懿指下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