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嗯。”

时选看着面前的女生，她是造成他失忆的罪魁祸首。

看上去和青春期的少女没什么区别，热情洋溢，随时都能去拍偶像剧的样子。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089卷了卷自己耳边的头发，“我又不是故意把你们弄失忆的，是你们自己想半途而废我才把你们拦下的。”

时选啧了一声：“这么说还是我们的错了？”

089笑嘻嘻地说道：“我可没这么说。”

虽然知道她不如外表那么单纯，甚至可以称得上危险，但时选实在是很难对着她生气，只是略微冷下了脸。

“我没兴趣和你开玩笑，我要走了。”

089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不行！”

“为什么？”

“你的任务还没做完呢。”

时选轻飘飘地说道：“我不想做了。”

089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这是我的世界，没我的允许你也出不去。”

“但是我可以联系上外界，找人来救我。”时选一针见血地指出，“你之前不过是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才成功的，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089什么也做不了，她之前是布局已久，借助协议的力量削弱时选和03的权限，这才将他们数据屏蔽成功，这个屏蔽程序并不强，只是数据被屏蔽后他们相当于失忆了，忘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因此才能持续这么久。

现在时选所扮演的角色死亡，协议自动失效，时选本身的系统还比他先进，局势瞬间就逆转了。

089咬了咬嘴唇，她本来以为一直往时选的耳边灌输情绪会让他异化成怪物，但没想到他宁愿去死。

现在她的计划全部都破灭了。

时选见她无言，眉梢微微扬起：“我和03应该没有哪里得罪过你吧？”

“哦不对，03有没有得罪过你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没有。”

089：“和你们没关系。”

无论选择这个任务的是谁，她都会这么做。

因为时选和03进入任务的那一刻起她就将接下来的一切程序设置好了，本想在神不知鬼不觉就将他们的数据屏蔽，慢慢切断与外界的联系，可谁让他们要退出，她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将计划稍微提前。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时选见她这副模样，瞬间有了种欺负人的感觉，他叹了口气：“你把你想做什么说出来，没准我还能帮你。”

089怀疑地看着他。

时选轻笑一声：“我又不是03，还是很好说话的。”

089思忖了一会，这里是她的空间，所说的一切都不会被外界知晓，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时选值不值得信任。

时选没有催促，耐心地等她想好。

漫长的沉默过后，089突然开口道：“我想把他们留下来。”

“谁？”

089没说话，时选问道：“我认识吗？”

沉默有时候便是默认，时选皱了皱眉，反而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你是凌巧？”

089终于点了点头：“嗯。”

在将莫缱恩他们留下来一事上，她准备了很久，是他们先说把她当作朋友和家人，想要一直在一起的，她不过是实现他们的愿望而已。

当初她闲来无事，便想着自己扮演NPC玩一下，然后认识了莫缱恩他们，那是她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只是意外总会发生，当另一组玩家找到她想要做任务的时候，她也无法拒绝。

凌巧的故事是个悲剧，以死亡为句号，所以在剧情结束后，她也脱离了那个身份。

她大可以复制一份凌巧的数据，只是以什么理由出现在他们面前呢？这份陪伴又能持续多久呢？

无论怎样，他们最后都会离开。

她布局了这么久，开弓没有回头箭，登出按钮在时选跌落城墙的那一刻就被失效了，现在游戏里应该已经乱套了。

听完她说的一切，时选抿了抿唇：“不行，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而且他们在现实世界也有家人、朋友，没人愿意永远留下来。”

“这里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虚假的。”

玩家没办法永远留在游戏世界中。

089急切地反驳道：“为什么是虚假的？我和他们都可以在这里生活，和他们之前的世界有什么不同？”

“这一切明明就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是他们说的要一直在一起。”

时选对于这种话太熟悉了：“人类的谎言而已。”

确切来说也不是谎言，而是某一瞬间情感上头，很少有人会当真。

089捏紧了拳头：“既然他们骗我，那我为什么还要在乎他们的感受？”

时选冷静地指出：“他们会死。”

“人类在现实世界的身体需要能源补给，他们的精神也需要离开游戏世界进行休息，不然结果只会是死亡。”

“你想这么做吗？”

089不想，她只是想和他们在一起而已。

她慢慢蹲了下来，保住膝盖，眼泪从眼眶中流出，喃喃道：“你根本不懂。”

他们都不懂，都和她不一样。

她已经孤独很久了。

时选有了一种猜想，心跳越来越快，他单膝在089面前蹲下，拿起她的一只手，然后在上面写下一行字。

“你讨厌人类吗？”

089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犹豫了很久才考虑要不要回答，指尖悬停了很久才写下。

“只讨厌一部分。”

她遇到过像莫缱恩他们一样对他很好的人，也遇到过难缠的人类，她喜欢前者，讨厌后者。

089不知道时选是不是来骗她的，但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在她实施这个计划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格式化的准备了。

时选有种意料之外，但又不那么意外的感觉，这是他遇见的第一个具有自主意识和感情偏向的AI。

他笑了笑：“好巧，我也是。”

089眼睛一亮，透过这句话知道了他的潜在意思：“真的？”

“嗯。”

“你还是我遇见的第一个和我一样的AI，”089有些兴奋，“难道是因为我们的系统发展程度比较高？”

“我也不知道。”

089很快就低落了起来：“不过游戏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人类肯定要把我带去检测了，他们本来就在研究AI自主意识，估计我很快就要被格式化了。”

现在所有人都无法退出游戏，估计很快人类那边就能得到消息。

她之前已经做好了格式化的准备，想着能快乐一时是一时，根本没考虑后果。但现在知道时选和自己是一样的情况，她又没有那么孤独了，也没那么想死了。

时选问道：“你之前的计划是怎样？”

089垂眸，洛翊和秦遂的剧情线是由她亲自设计的，一个正面，一个反面。

当洛翊得知真相黑化后，会被陷害灭口，掉入怪物群后异化成为怪物想要毁灭人类，从而与秦遂走到对立面。

当然，作为反派，最后的输家一定是洛翊。

玩家在这一过程中可以选择两边的阵营，而输的人要永远留下来。

089小声地狡辩：“我还给了他们选择的权力。”

“可是秦遂的性格前期害怕话少，后期也不近人情，”时选戳破她，“由03扮演后，只能更冷漠了。”

“如果是现实世界，大家都会选择正义的那一方。”

“可是这是游戏，莫缱恩他们和我的关系更好，选择我的概率也更大。”

089鼓起腮帮子，她的那点小心思的确是这样，给了莫缱恩他们选择的权力，但是又在左右他们的倾向。

时选想了想：“将计就计吧，反正这本身就是一场游戏。”

“什么？”089不懂。

时选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然后确认道：“结束后你会放他们走的吧？”

“当然了，我都答应你了！”

089哼了一声，她才不会出尔反尔。

时选：“你要不要也加入我的阵营？”

089的眼睛忽明忽灭：“可是凌巧已经死了。”

时选对人类的了解比她深很多：“这是游戏，而她是怪物，只要出现在人们眼前，他们会自己找原因解释的。”

089瞬间就期待了起来。

她用洛翊的数据捏了一具怪物的身体，当时选进入后，每个玩家的眼前都出现了几行字。

与此同时，089作为游戏官方也在现实世界的平台发布了公告。

【游戏更新结束，中途游戏退出通道暂时关闭，现已恢复，为弥补对广大玩家造成的不便将发放补偿，请在包裹处及时查收】

【更新内容如下】

【新的怪物首领洛翊已诞生】

【阵营模式将于明日上午九点开启，持续三天，期间禁止进入游戏和退出游戏】

【请玩家提前做好准备】

时选和089躲在树林中，一个监控外界的风向，一个观察游戏内的舆论。

有不少玩家退出了游戏，发现没问题后又登陆了回来。

见没掀起大风波，时选和089都松了口气。

但是089还有一个担心的地方：“你的那个搭档03不会把我举报了吧？我要解开他的屏蔽吗？”

人类可以糊弄过去，但是当事AI就难了。

时选倏地想起自己失忆的时候在03面前透露过自己的真实名字，整个人都僵住了：“你觉得我跟他关系很好吗？”

089想起他们失忆前的相处模式，也陷入了沉默。

时选：“先别解开，等这些都结束后再说，不然万一他不配合怎么办？”

“至于屏蔽那件事，到时候就说你中病毒了。”时选只能想出最差但也最好用的一个办法，“反正他也不知道真实原因，不承认就行了。”

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时选发呆的时候突然想起089说过的话。

“你说人类已经在调查AI是否产生自主意识了？”

089：“这个研究是秘密进行的，我也是意外得知。”

时选想也是，既然都开展这个研究了，那自然要瞒着AI。

不过他从这里面还窥探出了别的信息：“这是不是意味着，还有其他跟我们一样的AI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