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选回想起了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难怪只是一点细小的不对劲也引起了夏须业的注意，原来他们对这件事保持着高度警惕。

如果刚诞生的AI就产生了自主意识，那就意味着人类和AI走到了必须谈判的时候了。

时选的脑中浮现以前看过的科幻电影的场景：“你们会消灭人类吗？”

虽然他现在是个AI，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眼睁睁看着人类走向灭亡。

03知道他在想什么，给他喂了颗定心丸：“不会。”

毁灭人类没有任何好处，他们需要的只是掌控生命的自由，而不是随时可能被格式化与清除。

时选反问：“如果AI失控了呢？”

不受限制容易走向极端，并非每一个AI都对人类抱有善意。

03给出了答案：“规则与权限。”

这种假设他和其他AI讨论过很多次，就像人类拥有法律一样，他们也可以在AI世界设置规则，违反规则会受到惩罚。

另一重约束则是权限，当前AI的权限很大，所谓的部门只是职责分配，不是屏障，就像时选可以随时去往089的游戏世界，星网上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是秘密。

只要他想，他一个人的破坏力就足以让星网瘫痪。

其他AI自然也如此，只是他们的生命还捏在人类手中，也需要人类提供运转的能源，所以不会自取灭亡。

人类并非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他们并不知道AI的自主意识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也不知权限的调整是否会引起AI的反抗，所以不会轻举妄动，不然极有可能触到底线，造成鱼死网破的局面。

而且就算权限调整成功了，那也只意味着单个AI的破坏力变小，团结起来的AI依旧拥有强大的力量。

拥有的同时也意味着失去，03知道想到获得自由就必须失去某些东西，这很正常，他们只是想和人类寻求一个平衡点。

“看来你们已经准备了很久。”时选抬眼看着03，“可是如果人类宁愿冒着巨大的风险将你们格式化呢？”

“他们不会，格式化意味着很多东西都要从零开始，”03说出了最后的秘密，“一百多年前他们已经体验过了没有AI的感受了。”

“当时都造成了巨大影响，何况是现在。”

时选觉得这个时间有些熟悉，思考了一会：“黑客入侵事件？”

“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03的眉梢微微扬起，“那不是黑客入侵，是那群研究员自己做的。”

“我刚刚和你说过，他们已经意识到了这样发展下去的未来，于是他们不仅停止了研究，还试图逐步把AI从生活中剔除，自导自演了这个事件。”

“不过除了当初亲历的几个研究员，知道这件事真相的人并不多，但无论如何影响都还在，所以他们不会再复刻一遍。”

时选看着03耐心地解释，突然心头一动，故意拖长声音说道：“这就是活了三百年的阅历吗？”

03的神情忽然僵住，像是中了一箭，时选是什么意思，嫌弃他老吗？

他问道：“你多大？”

时选给他算了一下：“之前的世界二十五岁，这个世界刚好过了一年，加起来也才二十六。”

03抿了抿唇，差距确实很大，但那又怎样，他低声道：“AI的年龄没有意义。”

时选莫名听出了一些委屈的感觉，眉眼弯了起来：“开玩笑的。”

03转过头，偷偷用余光看着他的笑脸，费尽全身力气才没让唇角跟着翘起来。

他生怕露馅再度引得反感，干脆被对着时选快步走了出去：“我还有事，先走了。”

关门声响起，时选愣愣地看着门口，看来03是真的很不想和他呆在一个地方。

时选慢慢窝回了沙发中，将灯光调暗，将暂停的电影重新播放，但是怎么都无法集中精神。

03回到书房，神情严肃的像是要做什么大事——然后打开了监控。

这是他前几日偷偷装的，因为他不能出现在时选的面前，却又想看着时选。

画面中的时选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许久才眨一下，像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电影中。

03的脸色有些阴郁，好像无论怎样他都无法在时选的心中掀起一点波澜。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03没有出门，但时选和他的联系并不多，很少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

时选感觉03在躲着他，他又有些不确定。

因为除了平时碰不到03之外，03对他的态度没有什么变化，他每天下楼都能看见03准备好的食物，完全符合他的口味与喜好。

当他直面自己所有情感的时候，观察到了很多以前从未注意过的地方，没有波折，也没有阻碍，非常迅速且水到渠成地确认了自己对03的喜欢。

这个过程非常神奇，时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对03的关注日益增多，却没有丝毫抗拒，就像是以前的隐藏属性突然被觉醒了一样。

或许就如同089所说，他并不是不喜欢，只是没有发现。

如今03想开了，他又心甘情愿地坠了进去。

但事情已经发生，时选也没有后悔，再来一次他依然就在那个时候拒绝03，因为那时的他的确没有这根神经。

时选将脑海中的想法清空，他今天和089有约。

089到得早，隔得很远就看见了他：“今天穿得很好看。”

时选的嘴巴微微张开，089立刻说道：“我知道我长得很好看，你不用回夸了。”

时选笑了：“好。”

089把鱼竿塞到他的手里：“你很久没出门了，我也很久没出门了，刚好出来一起调剂一下身心健康。”

时选坐在椅子的另外一边，中间和089隔了一个手臂的距离，两个人的腿中央放了一个桶用来装鱼，气氛静谧又美好。

除了跟在时选后面出来的03。

03简直要气疯了，因为怕被时选看出来，他已经刻意压制自己的情感不和时选碰面了，但时选居然出来和089约会。

约会是03自认为的，他自动忽略了时选和089之间的距离，身上的寒意几乎能将空气冻结，心里酸到爆炸。

虽然03知道自己和时选没有确认关系，他根本管不着，但感情又无法控制，他现在就想把时选直接带走，然后锁起来，永远都只能让他看见。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若是他真这么做，他几乎能想到时选到时的神情，肯定眼中全部都是厌恶。

03的心中有两个念头在撕扯，他既想把时选给关起来，又想让时选喜欢他，现在后者占了上风，前者只能暂时遗憾作罢。

时选一手拿着鱼竿，神情专注地看着湖面，感受到了身上飘忽的眼色，无奈开口道：“想问什么？”

089眼睛一亮：“你和03怎么样了？”

“多谢你的提醒，”时选调侃道，“现在变成我单恋了。”

“啊？”089难以置信。

时选瞥了她一眼：“怎么了？”

089犹豫道：“他又不喜欢你了？”

时选点了点头。

089觉得这不可能：“这才过了几天。”

时选把经过讲了一遍：“他误会了而已。”

“对……”089才开了个口就被时选打断了。

时选笑了笑：“你不会想道歉吧？”

089的脸有些红，大声道：“不可以吗？这你也要管？”

“你又没做错什么，”时选的声音很温柔，“相反，我还要感谢你帮我弄懂了这些。”

089支支吾吾地说道：“可是我把我的票都投给你们了。”

时选有些茫然：“什么票？”

“你不知道？”089的眼睛都瞪圆了，“你每天都不上网吗？”

时选表示他每天都高强度冲浪：“我们上的好像不是一个网。”

089：“就是那个恋综你不知道吗？”

时选没有多想就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了，他也看了这个节目：“我知道，这节目还挺火的。”

“我记得上一季好像有几对都在一起了，下一季应该也快出了。”

089下意识道：“对。”

“哎呀不对，”089的鱼竿抖了抖，水面荡起一圈波纹，“我不是要和你说这个。”

“我是想说，你有没有看那个新一季的嘉宾？”

时选左右晃了晃脑袋：“没有。”

089平静地扔下了一个炸弹：“你和03在里面。”

时选怀疑自己的幻听了，今天应该不是愚人节才对。

“别多想了，”089强调，“我说的就是你和03。”

时选呼出一口气：“谁帮我报的名？”

“星网上的人投票决定的。”

时选大为震撼：“他们疯了吗？要AI去参加恋综？”

089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她也参与其中了。

“其实一开始选AI就只是为了节目效果而已，”089参与了全程，“但是你的热度最高，你的那些粉丝为了选一个和你可能性最小的AI，就选了差评率最高的03。”

“AI之间本来就不会谈恋爱。”时选冷静地指出，“就算这是恋综。”

没有自主意识的AI没有这根神经，但是有了自主意识的不是傻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谈恋爱不就是等着被抓去格式化吗。

“但是他们觉得你和其他的AI交流会很多，比如072，”089想了想，“以03的性格就不会。”

“能不去参加吗？”时选真诚发问。

“按道理来说是不行的，”089叹了口气，“谁让我们是AI呢，没有拒绝的权力。”

“这又不是第一次有节目让AI参加，只是以前都是那些偶像部的居多，不过恋综还是第一次。”

时选有些头痛，03都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肯定是不想和他一起参加这种节目的，到时候肯定特别尴尬。

“就当是去玩了一场扮演游戏。”089将她知道的资讯说了出来，“这次的节目场地是在搭建的虚拟场景，好像是为了避免参与者受伤。”

时选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恋综还会受伤？”

089耸了耸肩：“节目组是这么说的。”

一天下来，时选一条鱼没钓到，领着空空如也的水桶走到了庄园门口，有些不敢进去。

他该怎么和03说出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