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早站在小卖部里面，背对着街道假装挑选文具的样子，屋内的玻璃上倒映着街上的场景，天色开始暗了下来，小卖部里面老板娘还没来记得将灯打开，方早借助着玻璃偷偷观察着街道，突然她身体僵硬，心跳如鼓，张宏的脸出现在了玻璃上，方早拿着货架上的笔，假装挑选着，紫色的中性笔仿佛是她的救命稻草。

“在这儿买东西呢？”张宏并没有喊方早的名字，他有些无礼的拿书捣了捣方早的后背，仿佛在隐隐的威胁着什么。

方早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假装意外的喊了出声：“老师，你也来买东西吗？”

“买东西”张宏不屑的轻哼了一声，斜眼瞟了一下方早，没有继续说什么直接离开了小卖部。

那天之后董亦芫很久没有来学校，月考后班级里重新排了座位，董亦芫因为没有考试，她的排名是在最后，不出意料，张宏把董亦芫的座位安排在了垃圾桶旁边，无论垃圾桶怎么被值日生收拾干净，一天下来，桶里总是堆满了垃圾，夏天炎热的气温，难免会有怪异的气味儿，那不是一个好位置，没有人喜欢坐在那里。

方早看着那个空空的座位，其实班级还有其他的空位，她不明白班主任为什么非要在垃圾桶旁边安排一个座位。

方早依旧是班里的第一名，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班主任刻意的安排，这次月考后，唐章章的同桌换成了方早，方早盯着讲台上滔滔不绝的生物老师出神，这节课她已经提前预习过了，没有什么难点，偶尔出神，也都是在可控范围内。唐章章在班里的成绩不过中等，无论怎么排座位她都不可能跟方早坐在一起，方早下意识的跟着老师翻开课本，或许是那天夕阳下的信封起了作用。

而唐章章的前面是她的好姐妹时慢，仿佛董亦芫的离开将唐章章的坏脾气也带走了，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月考后的第一次班会，张宏拿着一些本子还有笔走了进来。

“为了激励大家更认真的学习，从现在开始，每一次的月考后，我们都要用班费给班里考试的前三名，还有那些进步飞快的同学奖励一些学习用品。”张宏这话刚说完，班级内就一阵哀号。

“为什么要用班费。”大家显然对这种奖励很是不满。

张宏继续说，“对于那些成绩退步太厉害的，还有平时不守班级纪律的人，迟到早退的，我们也要给予一定的惩罚，只有罚款才能让他们记牢，罚的款就充作班费使用。”

“凭什么啊”大家都小声议论着，“他凭什么罚款，真是的。不讲理。”

张宏解释道：“罚的款，又没进我口袋，还是用到班级里面，如果不想被罚，那就好好学习，遵守纪律。我是来通知你们的，不是跟你们商量的。好了下面开始分奖品，从我们的第一名先来，方早。”

张宏推了推眼眶望向了方早，他挑起了双眉，眼神中有对于第一名的欣赏，也有想要借助方早来转移话题的心虚。

方早被点到名字后，大家纷纷看向她，她感觉到了某种不安，如果可以，她绝对不会起身去拿这个奖品的，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样绝对会引来同学们的不满，凭什么班费换种形式被放在了方早的口袋里。

“方早快来。”张宏在上面催促着，方早坐在原位上 ，没有动弹。

“你不来，我就给你送过去了。”张宏装作很幽默的打趣着，他走到了方早的面前，将奖品放在了方早的桌子上，然后依次将前三名跟进步很快的同学们的奖品都发了下去。

整节课，方早都没有打开那个礼盒，她也跟其他同学一样不满班主任的行为，她认为班主任不应该罚款，因为她也可能会违反纪律，她没有多余的零钱去交罚款。

“第一名唉，你不拆开看看盒子里有什么？”这是唐章章当了方早的同桌后第一次跟她说话，她话音一落，周围的同学都围了上来，大家都很好奇。

在一众同学的好奇心下，方早被赶鸭子上架打开了礼品盒，是支紫色的笔，中性笔。尽管是炎夏，尽管屋顶的风扇呼呼的吹着，方早身上的汗毛竖立起来，仿佛有寒风吹过，那只笔，就是方早在小卖部拿着看的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方早透过这只笔感受到了班主任的阴险狡诈，他小人又做作的行为，让方早感到不齿。方早将笔扔进了礼盒，上课铃响起，同学们赶忙散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董亦芫这次的离校没有跟父亲说，她每天都像往常一样按时起床，背着书包去上学，等到放学的时候，她再假装从学校放学的样子回到家里，好些日子都被她这样蒙混过去了，沿着学校门口那条路一直往西走，就是村庄，乡间小路上绿树成荫，还有池塘，池塘里不知道被谁种植了莲花，现在正是莲花盛开的季节，偶尔有青蛙咕咕叫着，董亦芫喜欢这种宁静，只是这种宁静中总是掺杂着些踌躇，她害怕被父亲发现，可是她也清楚这样下去是一定会被父亲发现的。

那天下午她照常回家看到父亲恹恹地坐在院子里抽着烟，屋内一片漆黑，房门紧闭。董亦芫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她满脸的羞愧。父亲的脸上毫无笑意，只是他苍老的脸庞上挂了几丝幽怨。

他看到董亦芫回来了，将烟熄灭，问：“你去了哪里？”

董亦芫站在院子中，没有做任何辩解，“我没去学校，我不想去了。”

董父放缓了语调徐徐道：“你不想上学，想干嘛？想跟我一样一辈子给人打零工吗？你多么乖的一个小孩，现在怎么能这样骗我呢？”父亲双眼凹陷，眼中似有闪烁，他不愿意让女儿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转了身过去。

“我不求你能念到第几名，你最起码得高中毕业吧，这样以后出去找工作也容易些。”董父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那是一种对于命运的无奈与屈服，他不是什么文化人，妻子早年生病离开了他，他只能靠苦力将女儿拉扯长大，日子也能过得去，女儿乖巧懂事惹人爱，他早已心满意足，或许是女儿长大了，开始跟自己有了隔阂，什么事情也不愿同自己说了。

天色越来越幽暗，老董站了起来，走向了厨房，是该吃晚饭了，女儿晚饭还没有吃，厨房里还有她爱吃的西红柿。

董亦芫看着父亲瞒珊的背影，一夜无眠，纯棉的格子枕头上，大片晕开的，是她的泪。老董坐在窗前，眼看着月亮隐于朝阳。

第二天早上方早一到班中就感觉到了班里的某种诡异的气氛，她顺着同学们的眼光往后看去，是董亦芫，她来学校了，方早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她又来了，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班主任对于董亦芫的归校也有些许诧异，她坐在散发着臭味的垃圾桶旁边，唐章章看到她就捏起了鼻子，一脸嫌弃，仿佛董亦芫身上也染上了那腐朽的臭味道。

唐章章说的话依旧尖酸刻薄，“你是没有洗澡吗？一身的臭味儿。”唐章章斜视着董亦芫，既然她回来了，那就换个游戏玩吧。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唐章章也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她对于董亦芫的欺负太过于明显了，万一被人抓到了什么把柄就不太好了，虽然父亲可以轻而易举的帮她处理掉任何难题，但是这种不光彩的事情，她还是不敢让父亲知道的。

“你想喝水吗？这么热的天，时慢给她打瓶水喝。”

唐章章的贴心让董亦芫感到其中暗藏歹意，“不了，我不渴。”

“你怎么能不渴呢？作为同学，我那么关心你，你得知好歹啊。”唐章章强势的将手伸进董亦芫的抽屉里，把水杯拿了出来扔给时慢。时慢像哈巴狗一样接过水杯跑向了茶水间，不一会又巴巴儿的拿着水杯跑了回来，水杯里面接满了水。

“喝吧。”唐章章将水杯扔到董亦芫的桌子上。

“我说了，我不渴。”董亦芫反驳道，她不想再这样隐忍下去了。

“喝”唐章章瞪大了双眼，如同猎豹一样盯着董亦芫，可是僵持了没几分钟，时慢打开水杯将整杯热水往董亦芫的腿上倒了过去。

“啊”董亦芫尖叫着，班级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同学们都往后看去。

唐章章的脸上立马挂上了惊吓的表情，“时慢，你怎么回事，怎么能那么不小心把水倒董亦芫身上呢？快拿纸给她擦一下。”

时慢十分配合的演戏，“董亦芫，你没事吧，还好不是热水，等过会就应该能干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董亦芫就看着她们演戏，愤怒却难以发泄出来，在同学们面前，她们认错的态度是那样好，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杯水而已，还是时慢口中说的凉水。

“我再给你打一杯水吧。”

所有人都只会觉得时慢热心肠，虽然把同学的衣服打湿了，但是她想要弥补，会跑去给同学打水。

没有人会知道董亦芫被烫红的大腿。

“喝吧”时慢再次将水杯递到了董亦芫的嘴边，这次是凉水，虽然是夏天，可是董亦芫大姨妈来了，她不能喝凉水，董亦芫依旧坚持不喝。

唐章章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好脾气，她压低了声音，“给你两个选择，一现在立马给我把水喝了，二放心等我把你拽进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