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古凝落做梦，总是能看到一件事情。

她看到未来的自己做音乐老师做到头发花白，但是都没有成就，心里涌现一股特别强烈的失落。然后抱憾而去。

她的眼皮一跳，沉在睡梦中的手指微微蜷起。

紧接着，便是小时候的自己。

“妈妈妈妈，我为什么没有爸爸啊？”

十多年前的古遥韵牵着她的手，眼睛轻轻一闭。

“你爸爸……他没有……”

“我知道啦，”古凝落的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笑得纯真，“妈妈是一个人把我生出来的，对不对？”

古遥韵微微一愣，随即笑出声来：“嗯，崽崽真棒。”

“那妈妈好厉害呀，别人都要爸爸妈妈才能养大，我只要妈妈就够了。”

古遥韵鼻头一酸，眼眶中闪出一丝泪光，很快便被主人隐去。她蹲下身子，摸摸小古凝落的脑袋，轻声道：“妈妈会对落落好的。若旁人问起你爸爸的事情，你就无视。”

“知道了吗？”

小时候的古凝落听得懵懵的，旋即甜甜一笑：“嗯！”

“我记住了！”

“真乖，”古遥韵轻柔摸着女儿的小辫子，“妈妈爱你。”

“我也爱妈妈！”

记忆的气泡随风散去，可那童声还回荡在脑海。古凝落看过时而哭泣，酒后吐真言的母亲，心里像是被凌迟般疼痛。

余音绕梁。

眼角落下一滴泪后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大脑还是有些混沌。她扶着额头坐起身，对这样状态的自己并未有意外。

做一些让自己醒来都记得清楚的梦，怎么不算熬夜呢？

一看手机，九点整。翻身下床，急匆匆走到门口，发现对门的母亲还在熟睡，莫名放心下来。

轻手轻脚洗漱到厨房烧水，想要整几个包子，再做一些青菜稀饭，简直完美。

三刻钟，全部完工。

古凝落轻轻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大事。开心地把碗筷摆出来，本想帮母亲添一些，想想要是她还没醒凉了就不好吃了。

走到房间门口正欲提醒，看见古遥韵打着哈欠出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妈妈你起来了，”古凝落很是高兴，一切都这么凑巧，“我给你做了早餐，洗漱完了就来吃吧。”

“啊？嗯，好。”

分明是接近十点才起床，可她的精神看起来仍是萎靡。古凝落皱着眉头望去，她掠过镜子时那两个黑眼圈分外明显。

昨天我没有睡好，妈妈也没有睡好吗？

“妈妈，你昨天熬夜啦？”

古凝落走进洗手间试探性问，正在无意识刷牙的古遥韵听此好似被吓到抖了一下：“嗯。”

她困惑：“为什么熬夜呢？”

“就是……”听女儿这么问古遥韵有点心虚地摸摸脸颊，“怕自己忘记，所以就连夜把小臻所用的技巧和音节记下来。”

“好啊，”古凝落双手叉腰，摆出一个长辈的模样，“平常叫我不要熬夜，自己却熬的起劲是吧。”

“哎，下次不会了。”

看到做好摆得整整齐齐的早餐，昨晚没睡够的阴霾散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餐桌前坐下。

“这不是还有我的宝贝女儿兜底吗？妈妈可幸福着呢。”

古凝落绷不住了，笑了一下，和她一起吃早餐。

＊

和静小区。

许臻琢磨着昨天古遥韵和她不一样的演奏方式，一个偏古典，一个偏现代。她思索着如何将两者结合，就听见肖旭哲的通话打过来。

【最近怎么样啊，追人顺利吗？】

哪能知道这家伙一上来就问这个。许臻按捺下内心被打断的些许烦躁，回：【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呐？】

肖旭哲一听就不乐意了：【只有顺利不顺利，哪有中间选项，快从实招来。】

许臻无奈笑笑，把昨天去她家做客的情况大致描述给她听。后者听后竟一下子沉默下来。

【你的意思是大部分在她家的时间你都在和你未来的岳母大人探讨音乐，而且还是很认真的那种？】

听出称呼不对的许臻：……

【嗯。】

【你这不行啊，】肖旭哲双手抱胸，恨铁不成钢，【全程没聊上几句话啊，那我不白给你们单独相处的时间了。】

空气凝滞一瞬，肖旭哲在通话那头拍一下手：【该不会是你追她的事情被阿姨知道了吧？】

许臻听此皱了皱眉，她在通话键上敲击几下回：【应该不会。】

【为什么？】

她平静道；【阿姨不像是能够简单接受的。】

【她要是知道了，怕是不会像从前那样对我那般。】

【喔。】

通话那头暂时没了声音，仿佛在回想思考什么。

【那行吧。】

【追人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听到肖旭哲这么感慨，许臻突然来一句：【你的那个初恋呢？】

【怎么样了？】

肖旭哲被这猝不及防的问题弄得一噎，颇有些失落道：【就那样呗。】

许臻挑眉，没有继续问下去。两个人扯东扯西，扯了大半小时才罢休。末了，许臻加上一句：【加油。】

【嗯呐，你也加油。】

挂断电话，许臻摩挲着手机，联想到一些原来的事情。

现在节日应当也快要过去了，落落忙起来的话会不会回我的消息呢？

与其纠结，不如主动出击。

另一头，古凝落正在找寻适合自己的房子。找来找去，觉得自己目前的经济实力还是不够，不由得轻轻叹口气。

要是说这些时日遇到条件不错的房子也不是没有，但是房租又太贵了，需要每月把自己一大半工资投入进去。这样一来，她的吃穿用度也要大大缩水。

倘若自己租下来，免不了要使用母亲的一点钱。

这样一来便是失去了原本想要搬出去独立自主的意义。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迈出这一步。

果然啊，刚出来打工的打工仔是不能想这些东西的。

“叮铃”

手机新消息铃声响起，古凝落掏出口袋中的手机一瞧，当即就回复了对方。

【我正在找房子呢。】

【找房子？】

【嗯，就是没有合适的，要愁死了。】

许臻捏着手机，都能想象到女孩的那副表情。马上对症下药：【具体是为什么没有合适的？】

【要么房租合适环境不好，要么环境好房租太贵。】

许臻看着这两个原因，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免想起之前的自己也是这样，好像找遍整个城市都没有合适的房子可租。

果然，穷就是没有底气。

不过当下需要的是解决她当前的忧愁，她按下录音键：

“既然一时半会解决不了看房问题，不如放在一边散散心？”

听着许臻不急不缓，带点磁性的嗓音，古凝落心中的烦闷缓解不少。她欣然应下，也回了语音过去。

“姐姐在哪儿，我去找你。”

【不用，】许臻笑意浅浅，换上最后的棉袄就走出门去，【我来找你。】

【好，我在步行街的精品文具店。】

古凝落兴冲冲地打字，用镜子照了下自己的面容，没有问题，便收起来，前往几步路就能到的文具店。

许臻和古凝落在知道对方家在哪里时便知道两家其实是离得很近的。

所以，当古凝落回答她说在步行街，许臻便知是自己家附近的那条街。

看见不远处矗立着一个高高的身影，许臻没有选择上前叫她的小名，而是慢慢到她身后，遮住了她的眼睛。

“啊！”

眼前突然一黑，指尖的冰凉让古凝落缓过神来。

“你……”

“嘘，”许臻轻轻在她颊侧低语，“猜猜我是谁。”

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古凝落略显紧张地滚滚喉咙，轻声道：“我猜不出来。”

“真的吗？”

或许许臻没有料到她会把这个简单的游戏延续下去：“再好好想想？”

这次声音又变了，变得有些飘渺，轻快。古凝落暗自腹诽不愧是歌手，切换音色就是快。

“姐姐，不要逗我了。”

“我想逛街了。”

可怜兮兮，带点撒娇的感觉。许臻放开遮住她眼睛的手，转而牵上她略显冰凉的柔荑。

“好，我们一起去逛街。”

路上，许臻紧紧牵着她的手，缓慢地用自己的手温暖她的。古凝落感觉自己的左手进入了温柔乡，温暖又柔软。

两人一路逛一路欣赏，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看中了某样物品再买下来。她们心中都很清楚自己不买的原因，看着对方这样做，不约而同地对对方产生了一点好奇。

这样的好奇在古凝落看到许臻看着一样水晶球在手中把玩良久最后还是放下来时达到顶峰。

走出店门，古凝落看着面色如常的许臻，想到刚才那一幕问道：“姐姐看起来很喜欢那个水晶球，为什么不拿下呢？”

许臻脚步一顿，实话实说：“因为囊中羞涩。”

古凝落“哦”一声，接续：“我也一样。”

见她有些低落，许臻开口：“是因为租房的事吗？”

倘若抛开要留租房子的钱，以她的财力，应当也是可以负担的了自己喜欢的东西的。

古凝落低低地嗯声。

何必呢，何苦这样逼迫自己。

许臻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但她终归是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相信你早晚能够得到更好的工作，并且找到性价比高的房子。”

“嗯，但愿吧。”

古凝落兴致不高，然在遇到下一家漂亮的服装店时又轻快地跑进店里，那模样，像是把刚才的焦虑网的一干二净。

见此许臻也只是微微一笑，也踏步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