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凝落对于母亲的感叹不置可否。
她明白这种感叹是基于对姐姐有一定了解的基础上,但不绝对。
姐姐能走到今天,难道靠的全然是运气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最终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是道:“妈妈快吃吧,菜要凉了。”
“好,”古遥韵转回身子,继续享用晚餐,“还是落落关心妈妈。”
好像在和哪个人对比,但是她绝不会在她面前再次提起的。
“你刚刚不是在练习竹笛吗?继续呀。”
古遥韵看着愣坐在桌前的古凝落,微笑:“妈妈还没有听够呢。”
她点头,听话地重新到了乐谱架前吹奏。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她放下竹笛,回房。
“不错,落落,水平保持得不错。”
听到母亲这样夸赞,古凝落没有提起欢欣的情绪,而是宁心听接下来的内容。
“但是你的某些小修饰音没有加上,哪天我们抽个时间我们来一对一教学。”
果不其然。古凝落背对着母亲闭了闭眼,轻声答:“好的妈妈。”
应付完方才没有几秒的情景,她拿起画笔,这一刻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那种疲惫之下还要答应不喜欢做的事的感觉,她不想再经历一遍。
回想和许臻出去逛街吃饭她的一颦一笑,下笔如有神。
她知道自己必定会再次经历。
笔尖“唰唰”滑动,时不时点缀,大抵的轮廓很快浮现眼前。
一个是晴天,一个是阴雨天。
一张画好似被分裂成了两半,格格不入。
这样画,难道是自己觉得和姐姐待在一起是一件不开心的事吗?
不,不对。
她捂住自己的脑袋,蜷在椅子上,反复思量。
不是的,我和她在一起非常开心。
那为什么遇到母亲督促你你就把那些正面情绪给忘了呢?
心里有道声音在轻问。她摇摇头,把这些并不适合现在深思的想法赶出脑海。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
重新起笔,已经是缓解过情绪的自己。
不管怎么说,她总是我的定心丸,治愈负面情绪的良药。
这么想着,将那些乌云去除,剩下一片空当。在许臻那头的阳光仿佛透射进来,照进了旁边她的心底。
慢慢擦去那个勉强的笑,换成完整上扬的唇角。
画到这里,颇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画到天彻底黑下来,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前往浴室洗漱。
然后钻进温暖的被窝,悠悠入眠。
*
第二天一早,她按照往常的时间来到爱琴行,没有见到一个人。
门居然还是锁上的状态。
古凝落默默注视那把一看就难开的门锁和一敲就能粉碎的玻璃门,等到了何续。
“哎呀不好意思小古,我来晚了。”
何续喘着气从口袋挖出钥匙,打开门锁。
古凝落一边推门一边道:“没事的何姐,我也没等多久。”
何续跟着进去,甩下自己的随身物品在前台,躺倒在椅子上。
“何姐,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有些困惑,“很少见你这么累。”
“是啊,”何续手动扇风,“我在路上碰见了小陈,聊了几句,看表发现这么晚了才匆匆赶回来的。”
听何续这么一说,古凝落才突然想起今天应该是她们都有课,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五分钟,没见着人影。
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正想忽视可以接续话题的点,何续看似不经意道:“他说他要去别的地方发展了。”
“噢,”古凝落表示自己并不吃惊,或者说不感兴趣,“去哪儿了呢?”
“好像是去哪个公立学校当老师了。”
公立学校当老师吗?
那的确是个铁饭碗。
古凝落有一搭没一搭想着,迅速拿出乐谱,摊开放在架子上,试了几下音。
不错,和昨天的音色没有大的差距。
“他不在这里的话原来的学生又得交还到你手里了。”
何续见她没有接着追问,于是描述了她的现状:“这段时间得又麻烦你。”
“相应的,工钱也会提高。”
古凝落心里“咯噔”一声,有些欲哭无泪。
突然有点羡慕他去公立学校了。
她现在啊,情愿得到的钱少一点,也不愿意再回到那样忙碌的日子。
难道是放假把自己给放懒了?
“叮咚”
一条消息进来,她打开查看,露出笑容。
何续没有注意到她骤然转变的情绪,只根据刚才她的神情劝慰道:“没关系的小古,中午我给你买点好吃的,就当犒劳一下……”
“不用了何姐。”
“呐?”
何续鼻子里发出一声疑问,古凝落熄灭屏幕微笑:“中午姐姐会给我送饭。”
“噢”声,后知后觉发现不对,脸上浮现意味深长的笑。
“这么甜蜜,你们俩在一起啦?”
“没呢,”古凝落站在乐谱架前,掩盖自己红润的脸颊,“差一点。”
“那就是快了?”
何续快要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不知怎得她特喜欢这种感觉:“提前恭喜你啦。”
“还没到呢,何姐不要说的这么早。”
话是这么说,她的心里却是甜开了花。
“既然这样我这个三十岁的阿姨就不参和了,”何续摆摆手,脸上仍是谜之笑容,“你们好好聊中午我去外面吃。”
这是令古凝落没有想到的。她一下转过身子,跑上前抱住她:“谢谢何姐!”
“这有什么谢的,”她拍拍她的背,两人分开,“争取把她拿下,何姐就满足了。”
哪里是要我把她拿下啊,分明是她把我拿下了。
她脸红地想着,眼神飘忽,像是在回忆某个暧昧甜蜜的片段。何续瞧着她这副模样,提醒:“把你这副陷入爱情的样子收收,不要等会儿教竹笛把小孩教得想谈恋爱了。”
“知道啦不会的。”
古凝落回到乐谱架前,瞬间切换回和蔼可亲的小老师状态,何续余光看见,不由得一笑。
没想到这演技挺好。
由于原来陈廷教的学生绝大部分回归古凝落手中,她的工作时间恢复假期前的忙碌。看着那些学生,其中已经有些陌生了,有些更加亲近熟悉了。
有一个学生看着她苦着一张脸,天真地问:“老师你前几天笑得挺多的,今天为什么这么难过?”
“没什么的,”古凝落想着小孩子也不容易,下课还要出来补习和从前的自己相似,“很快就会解决的。”
小朋友眨眨眼,没有再问。
看着她努力地吹奏竹笛,想要把竹笛吹好,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般,不懂其中内动力,只知得到家长的关心与赞许。
到如今亦是如此。
送走上午最后一名家长,做做伸展动作,浅浅松口气。
正要返回琴行时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
“落落。”
她惊喜回头:“姐姐!”
“你还真来啦?”
听到这个问题的许臻拎着保温盒的手微顿。
“答应你的事情当然会做到,”她走到她第一次来琴行的小桌子前,轻车熟路,“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是我喜欢吃的。”
古凝落笑嘻嘻的,许臻看着她,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真是个讨巧的回答。”
“总归对了。”
古凝落帮着她分拣餐盒,俄顷便摆满了桌子。她全部看一遍,每份量都不多,比她们的饭量多出一点。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茄子放入口中,瞬间满足的味道溢满口腔,让她幸福不已。
“好吃吗?”
许臻知道自己是多此一举,答案明明白白写在面前人的脸上。但是她就是想要问一句。
得到话语上的肯定。
“好吃,”古凝落开始饿狼扑食,然母亲给她的教育令她在优雅与狂野之间徘徊,“姐姐的厨艺一直很好。”
她笑了,没有说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而是说她的厨艺一直很好。
不夸张,她很受用。
“姐姐你也吃呀。”
古凝落鼓着腮帮子,是说完那句话后一下塞进去的。许臻拿着筷子,迟迟没有动。
“没事,我不饿。”
闻言她皱起眉头。
不是吃过中饭,而是不饿。
那不就是还没吃吗?
“姐姐不喜欢吃这些菜吗?”
不能吧,她好像从来不挑食。
不管是她去我家还是我去她家。
“不喜欢吃的话我可以现在给你出去买。”
眼见她就要起身,许臻拉住她的手,摇摇头。
“我真的不饿,和这些饭菜没关系。”
古凝落更加困惑了。
看着她“真的没事”的眼神,才慢慢坐回原位。
接下来她的中饭吃的沉默,许臻也没有多说什么,静静拿着筷子,如同转笔一般飞速旋转。
她为什么坚持不吃中饭呢?
古凝落思考这件事,吃着美味的饭菜,百思不得其解。
她之所以没有再劝下去有一个很重要的点是她的预感。
预感要是她接着劝了,会发生不太好的事情。
但是好奇又像是爪子挠着心肝,总是不得安宁。
酣畅淋漓吃完午饭,肚子饱饱的,血液流向胃部,古凝落起了睡意,在她面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困了就去睡吧,”许臻微笑看着她,丝毫没有看出没有吃午饭副作用,“等会儿我叫你。”
“姐姐会留在这里吗?”
“我留在这里陪你。”
刚才事情留下的印记忽然被她这样的陪伴冲淡许多,喜悦慢慢漫上眉梢。
拉过她的手进琴房,许臻眨着杏眼,懵懵地跟了进去。
“姐姐和我一起睡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既然吃不饱那就睡足吧。”
许臻微愣,随即一笑。
“好。”
古凝落起身关了灯,两人侧着头面对面躺着,不同的是一个用娃娃当枕头,另一个用包包。
*
许臻还是睡不着,她总是能梦到原来的事情。
破碎的,可怖的,不堪回首的。
直到闹钟铃响,她惊起,看着旁边还在沉睡的古凝落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