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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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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晨起,姜离下了朝后,回到自己宫中沐浴焚香,挑选了半个时辰的衣裳和头冠,下人给他穿戴好后,他还在镜前看了许久。

镜中人头戴银冠,一身月光白衣上勾着金丝牡丹,外罩一淡色薄纱衣。

淡雅的打扮上,脸色却明显地着急着。

也是病急乱投医,姜离问一旁的亲信道:“我如此,哥哥看了是否能欢喜些?”

亲信出身东京营,是个粗人。他们平日里都是衣裳干净就行,从未跟自家主子一般精致,亲信斟酌着道:“菁王殿下平日里的衣裳多是素色,想来当是欢喜的。”

姜离平日里何须这些人拿主意,这会儿听见了这话,心中竟隐隐有些安慰。

“走吧。”

亲信松了口气,跟着他往外走去。“是。”

出了宫,从太平大街一路行至侯府门前时,不过才辰时。

侯府大门紧闭着,亲信在马车外问道:“殿下,是否前去叩门?”

姜离攥了攥拳头,摇头道:“静待一个时辰吧。”

“是。”

姜合在病中,起得太早不利于养病。

这时稍稍起了些雾,马车又停在远处,天地一方白,盖着扰人的心思。

侯府内,二人昨夜歇下得早,今日晨起也早早地醒来了,醒来后,章暮便开始不老实。

客衣听见声响,在外求见。

姜合按住章暮乱动的手,扬声让人进来。

“殿下。”客衣行礼道:“五殿下的马车已在府外停了许久,但无人前来叩门。”

闻言,姜合按着章暮的手松了劲,章暮一把将他的手抓在掌心,朝外道:“不叩门便是没来,何时叩门再说。”

“是。”

客衣听见章暮冰冷的声音从帐子里传出,赶忙应了,又依言前去膳房准备早膳了。

“怀珺。”章暮把姜合的手放在胸前,压着他道:“怎么了?”

姜合摇了摇头,碰上章暮的眼神,他躲了下,伸手抱住章暮的脖子,叹了口气道:“听见姜离的消息,总是有些不舒服。”

从前他从未说过这话,章暮挑挑眉,问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他可做什么混账事了?”

姜合顾念着兄弟之情不便动手,章暮倒是无甚顾虑。

姜合失笑,摇头道:“罢,总归是不熟的人,用过早膳后,再请他进门来问有何事吧。”

“嗯。”

见他真的无事,章暮又压了下去。

有姜离在外,姜合不愈与他瞎闹,章暮极不情愿地讨了许久的吻,随后将他一把抱起,走向了后院。

沐身更衣,用过早膳后,雾也散去。

巳时初,姜合命人打开府门,二人正往书房走着,侧门跑进来一人。

“见过殿下,侯爷。”

“起。”此人身着西京营军服,章暮问道:“西京营有何事?”

那人道:“回侯爷,边北来信,传至西京营了,赵统领命属下前来寻您。”

二人对视一眼,姜合道:“去吧,晚间不回,记得差人来送信。”

章暮应了,捏着姜合的手道:“不许与他在一处久了,他无甚可说,你便让他早些回宫去。”

他与姜合的家,章暮不愿让外人多待。

姜合无奈,笑道:“我知,你去吧。”

章暮走后,姜合收了脸上的笑,正好这时客衣走了过来,说裕王殿下求见。

姜合转身,淡道:“请进来吧。”

“是。”

客衣前去请人,姜合先行去了书房,坐在窗前,等着人来。

姜离看着府中布局,默默记下了不少,他边走边想着姜合在这院中每一处的模样,不知不觉间,缓缓地靠近了书房。

姜离在外顿了下,随后在客衣不解的眼神下,走了进去。

客衣将门掩上,守在了门前。

屋内,姜合听见姜离的脚步渐近,也未抬起头,自顾自地斟着茶。

姜离站在榻前,姜合将手中茶杯放在对面,抬头看去。

明明只有几日未见,姜合觉得,姜离似是长高了不少。姜合心道,许是许久以前,在自己不常看着个弟弟时,他早就长成了陌生的模样。

“坐吧。”

姜离闻言才肯坐在榻前,看着姜合放下的那杯茶,茶香溢在姜离鼻间,屋内许久无人言。

终于是姜离没忍住,开口道:“听闻哥哥告了病假,我来看看哥哥。”

“嗯。”

明明听惯了他冷淡的语气,现下听见他这样疏远的回答,姜离一窒,“我给哥哥带了些补品,让客衣收下了。”

“多谢你了。”姜合抬起头,看着姜离。

对上他的目光,姜离有些不知所措。

姜合淡道:“可还有事?”

“哥哥。”姜离轻唤道:“哥哥近来可好么?”

“好。”

他这样安静的回答着,姜离有些慌了,问道:“听闻侯爷即将回京,这次哥哥可还会去城门前迎他?”

姜合道:“去。”

姜离一怔,脱口道:“哥哥都病了,还不惜身子前去吹风么?”

姜合未答,只是看着姜离。

姜离从那双眼中看出了令人害怕的答案。

许久后,他自嘲一笑,道:“哥哥是因着我病的么?”

“不是。”姜合口中吐出两字,姜离听在耳中一阵寒意。

“是!”姜离执拗地说着:“听闻哥哥前些日子去了京郊一趟,敢问哥哥,去做何事了?”

姜合不答,反问道:“那人死了么?”

二人对视着,火花四溅,终是姜离顶不住烈焰,熄灭了燃火。

“死了。”姜离道:“哥哥好箭法。”

姜合一笑,将凉茶倒掉,重新沏了一杯。

此话说完,姜离再未开口,亦再无动作,只是盯着姜合,等着他发问。

茶香散去,姜合只道:“外祖已知晓了。”

姜离一愣,想着那世上唯一疼自己的人,拧紧了眉。

他再无心思与姜合周旋,挑明问道:“哥哥在董不生处知晓了什么,知晓了多少,哥哥与我,再无别的要问了么?”

时至今日,姜离仍抱有一丝侥幸,便是董不生未曾说出所知全部。

下一刻,姜合的回答击碎了他的祈愿。

“全部。”

盖棺定论,姜离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姜离自嘲一笑道:“哥哥不再问些什么吗?”

“我知你不会说出实话,是以不会浪费口舌,今日你若是来探底的,那现下你可走了。”

门开,姜离未动。

“哥哥是怕我不说实话,还是怕我说出让哥哥害怕的话?”

“姜离,自从母后离我而去,与转玉大婚之后,我便再无害怕之事。”姜合道:“是你心中有鬼,所以任何风吹草动,都是草木皆兵。”

姜离听见姜合说:“我不是你。”

他不是他,他坦坦荡荡,他无需害怕什么。

姜离一愣,如今既已掀开事实,他也无需再装下去。

“我是草木皆兵,我没有哥哥命好,嫡子的身份在身,父皇母后与外祖一家都对哥哥疼爱有加,哥哥身边从不缺人疼。可我不同,哥哥,除了你,我从小到大,从未有一人真心想我好,所以这些年我心中念想就唯独只有哥哥一人!”

姜合摇头道:“我与你,无甚情分!”

姜离深处一口气,重复着念叨着:“无甚情分。”

姜合起身欲走,他不愿听姜离说出那令人作呕之语,可姜离怎能然他如愿。

姜合刚走一步,姜离便紧随其后,不管不顾地抓着的他肩膀,面目狰狞道:“世上唯你我二人才是最亲近之人,唯我与你有共同血脉,是一母所出,你竟说无甚情分!哥哥,我所做,皆是为了你!章暮有何好处,你与母后都向着他,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待我将他杀了,我——”

啪——

姜离头偏过去,脸上瞬间起了清晰的掌印。

“不是!”姜合险些说出他的身世,默了下后止住话头,重新说出那日的话,“姜离,你真恶心。”

“恶心又如何,我心悦你,我就是要他死。”

听人说与自己是一回事,当下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姜离被姜合这句话搞得疯魔了,他转过头来,眼神一楞。

因着方才伸手打他,姜合的领口开了些,露出了昨夜章暮留下的印子,鬼使神差的,姜离伸出手,朝着那处摸去。

姜合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甩开了他的手。

“章暮就不恶心吗?哥哥。”姜离语气变回平静,“他不恶心吗,他不过是个边北的孤儿,凭什么被你和母后那样好好地对待!明明我才是亲生的!我才是你的亲弟弟!为何从小到大母后都不曾好好教养我一天,她将我早早地送给别人,她明知怡贵妃对我只有恨意,我在瑾和宫中的日子,又怎会好!你们谁曾真正关心过我!”

姜离拿起一旁的凉茶,一饮而尽:“我所经历的苦难都是拜她和章暮所赐,我就是要她不得好死,要她魂魄不宁,永远地飘荡在世上。”

又是一巴掌,姜合手颤抖着,咬牙道:“畜生,无论如何,她都是大楚的皇后!母后当年就不该救下你!”

姜离一笑,摸着脸上的火辣,道:“是啊,她当年掐死我,都比让我过这种受尽折磨的日子好。不对……什么叫救?哥哥你在说什么?”

多说无用,姜离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姜合不愈与疯子浪费口舌,斥道:“滚!”

因着姜合的话,姜离沉浸在巨大的悲伤里,他稳当地站在原地,声音有些哽咽,道:“哥哥,如今在这世上,我只有你了。”

姜合并未答话。

“哪怕你与章暮成了婚,哪怕你心悦于他,我也要将你拘在我身边!不仅如此,来日我登基后,要为你修建一宫,将你关在那里。你若喜欢侯府的布局,我也可重新再为你建造一个。哥哥,你将对章暮的心思分一半给我吧,好不好?”

姜离越说,语气越是亲昵,姜合冷眼看着他,“你个疯子!”

“是,我是疯子!”姜离像是准备好了,在今日将话彻底说出:“我始终记得,母后将我送走后,是哥哥带着她做的甜点给我吃,是哥哥将自己不合身的衣物给我穿。我开蒙晚,也是哥哥耐心地教我握笔写字。是哥哥怕我在宫中迷路,牵着我的手,带我从国子监到瑾和宫,这些我都记得。”

若不是故意,哪里的甜点能次次多出,哪里的衣物能许久不合自己身而合他的身,姜合只比姜离大一岁,又怎能在几岁时,无人带领下记住那么远的路。

姜离不愿接受,不愿去深想那一切,他只要自己心中纯粹的恨。

只有这样,他才能坚定地做一件事。

“我情愿从未做过这些。”

若在他与司空絮早些听着钦天监的话,不与这不详之身过多接触,是否现下一切都是不同的。

姜离摇摇头道:“没用的,哥哥做过的,我都记着了。哥哥,无论你如何说,无论何人阻挡,我都要你,哪怕你恨我,我也只要你!”

冥顽不灵。

“那我也告诉你,你所谋求的任何事,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姜合道:“来日,我定会让母后魂魄安宁,让你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对姜离来说,世间最歹毒之言,便是从心爱之人口中,听到那让人难过之语了。

姜离大笑:“若来日能死在哥哥手里,我也不枉此生了。”

姜合看着姜离,心道果真是个疯子。

姜离渐渐地收了笑道:“无妨,其他的事,都依着哥哥。只是我活着一日,得到哥哥这件事,便是谁也阻挡不了我,哪怕是哥哥自己。”

姜合恨恶姜离的执着,更是心惊于他对自己的执念能如此深。

“侯爷。”

这厢二人僵持着,客衣在外地轻唤,引得二人一同回了头。

姜离瞪大了眼,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章暮。

“你……”

信上明明说他还要过几日再回京,姜离一怔,转而看向姜合领口的红印。

他赤红着眼,咬牙道:“是他——!”

纵是知道二人成婚,纵是知晓成婚之后定会有这床笫之欢,可如今的姜离像是窥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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