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云脚步虚浮地回到了自己营帐,只觉得已难以支撑,体内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她头晕目眩几乎快要站不住了,只能走到床榻旁,扶着床边支撑着自己。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失去意识,自己身上还有一封可以致卢家于死地的信,她必须紧咬着牙关等着老太君来。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茉云顿时眼睛一横,强迫自己站直身体……是白神医和正啸一同走进了帐内,白神医的脸上带着关切又无奈的神情,正啸则依旧眉头紧皱眼神沉重。
白神医见茉云都有些站立不稳,快速将手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正啸说道:“将此内伤之药以水划开,先让她服下,我即刻为她探脉,不言将我的针取出来。”
正啸也知道茉云定然受了极重的内伤,他接过白神医的药瓶,将药粉倒入杯中,亲自倒水调和,动作有些急切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此时,不言将白神医的医箱放下,一边打开取出了银针,一边带着几分无奈的语气望向茉云,调侃道:“怎么?又发疯挨打了?”
而正啸正端着药走近,茉云眼中顷刻闪过一抹决绝,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抬手,将正啸手中的药碗打翻在地,药水洒了一地。
她的脸色苍白,却依旧倔强地瞪向正啸,怒声吼道:“那不是多亏某人假公济私!我为何不能去探峑戎!”
众人都愣住了,茉云眼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好似这所有的惩罚,不过是为了逼迫她屈服。正啸则咬紧了牙关,眼中的愤怒愈加深沉。
“你卢家那一套套忠君报国,可舍身忘死的说辞,到了我这儿就是违抗军令了?”茉云言语中那刺骨的讽刺,如刀刃般刺向正啸而来。
正啸知道茉云身上有伤,只能极力克制自己心中怒火,几乎咬碎了牙说道:“那不代表去送死。”
茉云急怒上头,好似要将所有的积压的愤懑都宣泄而出的吼道:“我就是去送死,又怎么了!你没去送死过吗?”
正啸听到她这话再也无法克制,心中怒火瞬间爆发了出来,他猛地一把抓住茉云的手臂,将她拉向自己,怒不可斥的吼道:“方茉云,我可以死,你不可以!我也可以去送死,但你必须给我好好活着!”
面对正啸的咆哮,茉云微微一怔愣愣地看向正啸,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复杂,好似内心深处的一道屏障被打破。正啸那握紧自己手臂的手,气得都有些微微颤抖,但他眼底仍然交织着至深的深情与担忧。
四目相触之间,茉云又怎能感受不到……正啸内心的痛苦和愤怒,皆是源于在乎。
一旁从未见过正啸如此失控的的不言,震惊地看向他的师傅。白神医则一脸无奈的摸了摸胡须,站在一旁等待茉云和正啸吵完,但他眼中却透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半分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可茉云此时的身体已经到了支撑的极限,内里的剧痛一阵阵翻腾而来,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倒下,手忽然猛地伸向胸口,捂住了那已不堪重负的地方,努力让自己站稳。
正啸看着茉云的这幅神情,脸上的怒火瞬间熄灭,神情顷刻间软了几分。
不言则在一旁低声对白神医带着几分揶揄地说道:“这个时候装个重病,晕倒一下,蒙混过去是她的拿手好戏。”
然而没等他话说完,茉云猛地一口鲜血喷出,直接染红了她的嘴唇。正啸眼见此情形心中一惊,立即一把将她抱住,原本的忿然瞬间化作了惊慌失措。
然而茉云却拼命挣脱他的怀抱,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众人顿时都错愕的看着,军棍也不至于将她打成这样……白神医立刻晃过神,喊道:“快扶她躺下!”
正啸强行一把将茉云抱起,将她放在床榻上,但茉云依然在忿然中挣脱他的束缚,白神医看着茉云如此激动的状态,根本没有办法探脉,无奈地朝正啸说道:“正啸,不如你先出去,这里交给我!”
不言也焦急地看向正啸小声说道:“对,少帅,等下一吵再激动,她吐血更多。”
正啸听到这话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起身,目光依旧定格在茉云的身上。茉云却依然微微撅起嘴巴一脸决绝,指尖微微颤抖指向营门的方向,让他离开不要站在自己面前。
正啸紧咬着牙关,最终还是转身走出了营帐,至少,此刻什么都没有她身体重要。
“哼!”茉云这才没好气的倒在榻上,让白神医和自己探脉。
正啸走出茉云营帐时,恰逢元帅正带着宏王爷骑马归来,一回营,元帅听说茉云被正啸罚了,这便算了,她竟然还被友军统帅林宇打了,顿时怒火中烧,气得将正啸招进营帐一通痛骂。
幸亏骂到一半时,不言来报,元帅马上让人传他进来,不言立即跟元帅和正啸禀报道:“元帅,师傅让我来禀报,您和少帅莫要担心,她虽是看似吐出了很多血,其实是腹中之物夹杂着嘴里的血吐了出来,她是受了伤,且吃坏了东西,但没有大碍。师傅说,茉云最好还是静养一下,少帅您就暂时别和她一般见识了。”
元帅也才松了口气没好气的骂道:“他担心什么!所谓不知者不罪,居然还让别人平白将茉云给打了,我警告你啊,她要是有个好歹,看我怎么收拾你!下去忙你的吧,看着就来气!”
正啸皱了皱眉转身向营帐外走去,心中悬着的那根弦才稍微放松下来。茉云的伤至少并无大碍……可她的桀骜,凌冽和失控都是如此伤人。
他回到了自己营中,营帐内寂静无声,周遭似乎都凝固了。正啸整整一日都未用膳,只是默默坐在案前批阅军务,就连笔毫在纸上划过的声音,都在这寂静的营帐中显得格外清晰,然而,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情绪——不悦、焦虑、甚至是深深的苦闷,这种情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笼罩在整个营帐中。
若辰深吸一口气望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正啸,他看似深深沉浸在堆积如山的军务中,却不过只是想要通过繁琐军务,来转移自己内心的煎熬。
晚膳时,老太君派人来传正啸一同用膳,正啸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回应两个字:“不去!”
看见传令兵眼中的惊愕,执礼无语地旋即起身,跟着去回了老太君,说正啸军务缠身,无法离开。
老太君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旁的鸿音脸上依旧包容而温和的笑容,轻声宽慰老太君说道:“正啸还是这般实心用事,兢兢业业,老太君,鸿音陪您用晚膳吧。”
老太君这才点点头在餐桌旁坐下,鸿音陪着她和元帅一起用餐,氛围依旧平静和谐,却也不知为何带着一股微妙的张力。
夜幕悄然降临,正啸的营帐内的灯火渐亮,怀逸端来了一碗热粥轻轻放在正啸的桌旁,然而,正啸依然没有抬头,目光依旧紧紧锁定在那些军务上,什么都不理睬。
若辰在一旁看了看怀逸,默默摇了摇头,他知道此时的正啸无心食物。
怀逸却并未放弃说道:“正啸哥,您气坏了自己也不值。”
正啸的手停住了片刻,他终于抬起头眼神依旧冷峻,面无波澜地说道:“你们都去休息吧。”
他的声音如此低沉,是人都看得出他内心的疲惫和煎熬。
“你也莫气了,我觉得她并非无理取闹,必有缘由!等明日你两都气消了,再去看看她!”若辰望向正啸宽慰道。
怀逸此时也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正啸哥,此事是有蹊跷,我去查了,茉云离开营帐之前去见了老太君,而沧海将军是老太君建议元帅派去接应押运粮草的队伍,沧海将军一走,方茉云就离营了。”
正啸的笔终于停了下来,双眉依旧微蹙,而执礼此时也深吸一口气,他从来不敢质疑老太君的决定,但此时他也忍不住开口了:“少主,这么说来,今日老太君来跟茉云求情亦很蹊跷,若是平时卢家军中这等不尊军令之人,老太君处置绝不会含糊。而且属下也听说,老太君下午去看了茉云,呆了一炷香的时间,而且老太君让白神医和不言先在帐外等待。”
正啸听到这些话心中一动,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千山,去看看王强伤势如何,若无大碍带他来。”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王强就来了,他虽然一身是伤动作略显迟缓,但当他看见正啸时,立刻小跑上前跪了下来,神情带着几分愧疚和无辜地说道:“少帅,属下知罪了。”
正啸的目光抬起落在王强身上,脸色依旧铁青,王强愣了一下目光有些闪烁,不敢直视正啸的眼睛。而正啸的眼神瞬间像刀锋一样锋利,他也洞察到王强眼中透出的迟疑与躲藏。
此时,萧怀逸也瞧出了王强的异样,他眼中透出一丝寒光,冷冷地说道:“少帅,这等不服军令的探营营帐还如何能留在营中。”
王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知道正啸治军素来令行禁止。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开口只是跪着,因为他知道茉云那里更难交代。
萧怀逸缓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冷地继续说道:“而且,朝中之人说得没错,方茉云不能留在军中,更不能留在少帅您身边。她不服军令,不受掌控,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她都能干,她终究是一祸害,日后恐误了大事。”
王强瞪向萧怀逸,情绪瞬间激动了起来,萧怀逸自从来了卢家军,就从来没说过茉云一句好话,总恶意揣测她,王强忍无可忍地回怼道:“宵小王爷,她是不得不去的!你总如此这般说她是祸害,那她为卢家军所立之功,你为何不说?”
“是吗?”萧怀逸瞬间嘴角上扬的说,“那她为何不得不去,你倒是说来听听!”
王强眼神瞬间慌乱,马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自觉地抬手捂住了嘴。正啸见状怒火再次上涌,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眼中迸射出无法控制的怒火.厉声说道:“说。”
王强吓得整个身躯一震,他也意识到正啸肯定再也无法忍受任何隐瞒,但茉云非将自己大卸八块不可。
执礼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又好言相劝道:“王强,少帅已一日没进食了,都快被你们气得吐血了,你还不说实话?”
王强看着桌上已经冰冷的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终开口说道:“少帅,我不知道真正缘由。但我知道她在城中收到了一封飞镖送来的信,是幽戎写的。”
正啸的目光瞬间再次变得犀利,众人眼中顿时也闪过一丝震惊,是幽戎……
“她没给我看全部的信,还玩笑着说,若我看了她还要考虑是否灭我的口,但云姐给老太君看了,老太君便帮他调走了沧海将军。”
众人听到这话更是难以置信,幽戎的信?老太君看了还暗中帮她离营?
正啸深吸一口气一脚便踹开了挡在身前的案几,毫不犹豫地朝老太君的营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