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夏错过了祭祀,以防神明怪罪,他特地趁着夜里打算在去祭拜一次。
今日的夜晚格外的黑,像是被什么东西笼罩着一般。
司徒夏总是觉得心慌,一只手提着篮子另一只手死死拽紧自己的袖口,以此来获得安全感。
下了一天的大雨,地面还是湿的,在坑坑巴巴的地方聚起水洼,一脚踩上去哒哒哒。
祭祀的人群早就散了,司徒夏摸着黑来到祭祀石的石壁前,虔诚的下跪。
村子里的人都信奉神明,虽说他从来没见过,只听老一辈的人说这块石头就是神明留下来的东西,镶嵌在石壁中。就连刘奶奶也常常念叨那个“白棋坠落”的传说。
渐渐的,他也觉得世界上应该存在的。
或许他早一点信奉神明,他父母的命就不会被收走了。
司徒夏重重拜了拜,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石壁上镶嵌的紫色石头散发着光,司徒夏瞧得有些入迷。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凉风将他唤醒,身子跟着抖了抖。
将注意力再次移到石壁上时竟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些流动的液体。
周围太黑,司徒夏只能凑近去看。
他伸手粘在指尖,凑近鼻子闻了闻。在感受到这是什么后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熟悉的血腥味一下子将他的记忆拉回到父母死去的那一刻,两个人就那么在他的面前倒下,血溅的到处都是,凑他的眼角擦过。
司徒夏几乎是发了疯的往回跑。
他跌跌撞撞跑回家的时候,陆长萧就呆呆坐在床边。
他瞧见司徒夏慌慌张张的模样,想问可又不知如何开口,最终,他只是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来。
司徒夏试图让自己冷静,石壁怎么会莫名留下血来,而且看流下来的方向好像是祭祀石流下来的。
他要不要告诉所有人?可真正瞧见的只有他一个,谁又会相信一个十岁小孩的话。
司徒夏有些慌乱。
若是明天血迹还在的话……
司徒夏咽了口唾沫,缓缓在陆长萧身边坐下。
“陆长萧,你会信我吗?”
陆长萧有些不明白,但还是点头。
“你信就好了。”
司徒夏忍住了想要告诉他的冲动,陆长萧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无依无靠独自一人,又什么都不记得,若他现在将这事情告诉他未免惹来祸端,况且此事还未定,万一……万一是他看错了呢,夜又那般暗。
陆长萧不明所以,但也没问。
司徒夏怀着忐忑的心情入睡,第二日却是被屋外的尖叫声吵醒的。
本就睡眠极浅的他被这一闹瞬间清醒,爬起来衣服还没套全就往外冲。
此时的街道上已经围了一堆人,所有人都挤在一处围成一个圈,司徒夏费了好大力气才挤进去。
他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迫不及待地涌入他的鼻腔。
“这是谁啊,有没有人来认认啊?”
“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死了,还是死在这儿。”
周围的人早就乱作一团,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被中间一滩肉泥吸引去。
那人不知作了什么孽,像是身子直接爆开一般,肉块飞溅。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何时死的,更没听见任何声响,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就在这时,身后的人群中忽然闯进来一个人,一个老妇冲上前来,见到眼前这副场景几乎是立刻就大声尖叫起来。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周围的人立刻噤声,不再多说一个字。
司徒夏认得老妇,是离他家不远的那户人家,家里就剩她和她儿子还有一个小孙子了。
老妇几乎是趴在地上哭,伸手想要去捡她儿子的碎块,却又不知道因为什么,迟迟不敢触碰。
村西那边赶来了人,几个汉子将老妇架起来抬走,其中一个人站出来面对着眼前这一滩东西,凝视许久才道:“祭祀石,出事了。”
司徒夏心里一戈登,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周围的村民所闻皆是一愣,原本以为他们是来解决问题的,没想到却带来了更大的问题。
“好端端的祭祀石怎么会出现问题?”
男人沉声继续道:“今早有人去看了,石壁上留下干涸的血迹,从祭祀石处留下,王麻子说,是有人得罪了神明,是不详之兆。”
此话一出,在座的各位心都有些慌乱。
王麻子是村里最喜欢鬼神传说的人,也是个从仙门里被踢出来的半仙。他本来不叫这个名字,可他老是神神叨叨的,嘴里念叨着和刘奶奶口中相同的传说,偶然瞧见祭祀石,说这是一块有灵性的石头便留了下来。可别人问他叫什么他也不答,只是对鬼神之事滔滔不绝。
王麻子的脸上受过重伤,好了之后便是坑坑巴巴,小小的很像痣,所以大家干脆就叫他王麻子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的死或许不是意外而是天罚?”
男人一脸严肃的看了看地上的那一摊:“还不能确定,但确实没有什么东西能将人伤成这般。为了以防万一,王麻子说让大家再次祭拜,许是这次的祭品神明不满意,大家回去准备些肉食,鸡鸭鱼羊什么的。”
人群便散开了,司徒夏回到屋内关上房门,内心还在砰砰直跳。
周遭安静下来,更显他的心跳声,不断在耳畔回荡。
这下便也不必再说了。
他稳了稳心神,正要去准备祭祀的东西,谁料屋外突然又响起一声巨响。
这次谁都听清了,就连陆长萧都从里屋探出一个脑袋来问是什么声音。
随即屋外响起声声尖叫,刚一打开门司徒夏就瞧见一块血淋淋的东西出现在脚边,他吓得瞬间跌坐在地不断往后缩。
陆长萧靠近过来,瞧见那东西后脸上倒是没有多余的表情,司徒夏还以为他是被吓傻了,身后拽了他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后。
接二连三的人爆体而亡,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司徒夏更是吓得直接呆在家中不愿意出门。
陆长萧却像是没什么感觉,甚至帮助村民清扫血迹,收集遗体。
所有人逐渐接受了新来了一个少年的事。
祭祀的事情很快重新开始举办,所有人为了避免受到天罚都拿出了家中最宝贵的粮食。
那夜之后,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的日子会相安无事。
直到清晨熟悉的血腥味又随着风吹向每户人家中,大家都跟疯了一般。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神明还是不满意,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拿出最宝贵的东西了为什么还是得不到宽恕。
几乎是一夜之间,所有人不敢再出门,甚至是同人说话,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莫名炸开来,更是没人敢再靠近祭祀石。
刘奶奶和司徒夏二人一同呆在一处,不知是不是被关的久了,愈发喜欢讲她的那个传说。
司徒夏相信这世间存在神明,可陆长萧却始终不觉得有。
忽地有一次,陆长萧主动找到刘奶奶,让她讲述那个传说。
“咱们村的祭祀石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据说初代那人就是一位仙人,而这石头便是他带来的东西。”
司徒夏拿了凳子坐在他们身边,有些疑惑道:“这跟那个白棋传说有什么关系?”
刘奶奶沉吟片刻:“因为,我们要等一个人啊,等一个不知道还活不活着的人。”
陆长萧问道:“为什么要等?”
“几十年前,白棋掉落人间,他的神识被打散,分成三屡,这石块便是认识他的仙人带来的,他说以后定会有人来取,而这颗石头放在这里则可保我们村平安。”
“那时的我还小,偶然间瞧见过仙人的模样,现在却是记不太清了,不过仙人身上的孤独却是最让我映像深刻的。他曾经还摸过我的头,比他先靠过来的是一缕仙气,实在纯净。”
陆长萧低垂着眸子,好半晌,他才道:“司徒夏,我想去瞧瞧那块石头。”
被点名的司徒夏心头一紧,带着些许困惑问道:“你......真的想去?”
现在外面的村民都对它避之不及,陆长萧居然还想去瞧瞧。
司徒夏拗不过他,况且那次祭祀之后他再也没去瞧过,祭祀石上面的血迹还在,早已干涸在上面,他也想去瞧一瞧是不是同几日前没变。
二人是趁着深夜里偷偷去的,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司徒夏都怕的要死。
祭祀石前荒芜了许多,许是不敢有人再来打扫的缘故,司徒夏壮着胆子上前去,打算用打湿的衣袖将上面的血迹擦干净。
“你确定要那般做吗?”
突然冒出的声音将他打断,司徒夏险些惊得要跳起来。
他警惕的回头望去,来人却是在他和陆长萧之间来回扫视后,停留在陆长萧身上。
“你便是那位新来的少年?”
这还是司徒夏第一次瞧见王麻子主动同人搭话的。
陆长萧不认识王麻子,只觉得来人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探究。
紧接着,王麻子突然惋惜起来:“你不该来的。”
司徒夏咽了口唾沫,害怕王麻子去告他们的状,拉起陆长萧的手便跑。
回去后陆长萧便病了,只不过是走前零时瞧了那石头一眼。司徒夏坚信是王麻子动的手脚,毕竟是个半仙。
可他每天担惊受怕的等啊等,始终等不来王麻子去告他状的声音,却等来了村里开大会的消息。
所有人聚集到一起,说是王麻子再次想了一个办法,更换祭品,却瞬间引起不满。
“又是换祭品换祭品,这都换了几次了还是没用啊!”
有人跟着在后面附和,王麻子却是不语,直到种种质疑的声音消失,他才继续道。
“这次的祭品,恐有些不同。”
所有人皆是一愣:“什么东西?”
“活人。”
一瞬间,所有人大气不敢出,有胆子大的凑上前去问:“你怎么能保证这次绝对成功!更何况,谁愿意去做这个祭品!”
王麻子不说话了,他一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跟着沉默,毕竟在场的也就只要他懂得这些,就像是所有人心中的主心骨一样。
可是谁又愿意出一个人来做这个祭品?答案当然是谁都不愿意。
时间就这么耗费下去。
突然,人群中一个声音弱弱道:“我记得,村子里新来了一个少年,名字好像叫陆长萧......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