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漓风也低声轻笑。
他抬手搭在轩云沉的肩上,发力将对方往自己怀里揽:“楚泽这个我一直没能想明白。按理来说,随着他身体的不断恢复,记忆也应该随着身体的恢复而恢复的。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情况?”
“因素太多。一个人要想在地府那个人多眼杂的地方独自进行魂魄缝合是很难的,费时耗力,他能凭借着那仅剩的意识去一点点将自己的魂魄重缝再组就已经很难了。身体出这种事也是情理之中。”
轩云沉顿了顿,他沉默了一会:“不过……也有可能是丢了什么东西才导致他的后遗症正式发作提前。”
漓风没说话,轩云沉却感觉肩膀上的手不断收紧,他皱了皱眉:“想到什么了?”漓风摇摇头:“没有。”
轩云沉担忧地看了身边这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人,“楚泽这里瞧着还行,只要接下来没出什么大乱子过个几天就能醒来。温白榆那里我得过去看看,我总有种感觉……”
他话没说完,就见楚泽的情况似乎不太对劲。
楚泽眉头紧蹙,呼吸也不平稳。床边的两个人对视一眼,轩云沉眼疾手快率先抓住他的手腕,柔和的光顺着楚泽的手臂而上,直至心脏处。漓风看了眼一旁的灯盏,走过去将灯盏里灭掉的火焰重新点燃。
二者相叠,也算是将楚泽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
漓风缓缓松了口气,“云沉,方才你说……感觉什么?”
“我总感觉,温白榆那里的情况或许比楚泽这里还要严重。沈将夜所说的‘药方’,会不会只是一个辅助性的东西。”
正如轩云沉所言那般,温白榆的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裴裕景皱眉看着床上因为疼痛而蜷成的“球”,这么久过去了,难得醒来一次,却得感受着刺骨的痛。他索性将木桌放在边,杯子里的茶还留着余温。裴裕景使劲将温白榆拽入怀里,手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拍打着温白榆的背,轻声哄道:“不疼了,熬过这宿就不疼了。”
温白榆很罕见的露出了平日里不见的脆弱,他呜咽着,神志谈不上清晰:“阿泽……好痛……”
裴裕景心里一震,他觉得自己大概疯了,听到温白榆的软弱竟会心里一软,酸意不断上涌。他哑声说:“一会就不疼了,熬过去就可以了。”说完,他又轻笑一声:“可真行,救你的可不是楚泽,在别人怀里喊着他的名字。”听着像是在说温白榆,可又好像是在嘲讽他自己。
大概就连裴裕景自己都没注意到,放在温白榆身上的手不断收紧,细看过去,他那修长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等裴裕景意识到的时候,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胡乱挣扎时温白榆从被褥里滑出来的手腕。他心里一惊,松手的同时就看见那冷白的手腕被他抓的留下了一圈的红.痕。
裴裕景无声的叹气,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就这么一下又一下的拍抚着温白榆的背,直到对方急促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他松开手,将桌上早已凉了的茶一饮而尽。
门口传来一阵小声的敲门声,“大人,沈大人过来了。说是有要事见你,实在是拦不住。”
裴裕景皱眉想了想,但始终没想到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拜访。他看了眼虚弱的温白榆,直起身推门。管家见里面没动静,刚要出声再问,就见门突然打开,着实是把他吓得不轻。
“他有说来干什么吗?”裴裕景一脸漫不经心,话里却透着浓烈的不耐烦。
管家微微弯着身,恭恭敬敬地说道:“沈大人没说,只道大人赶快过去。”裴裕景看他一眼,然后侧身关紧门,问道:“时间太久了,我有些事记不太清了。我平日里……有信任的属下吗?”
“嗯……苏南大人?”管家思索片刻,虽然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斟酌着回答。
“是么?”裴裕景冷笑一声。他周身的寒气太重,管家没忍住哆嗦一下,他刚在心里想是不是答错了就裴裕景说道:“通知苏南,让他来时空殿一趟。”
说罢,裴裕景拂袖离去。
沈将夜在茶室里来回踱步,嘴里还在不断地念叨:“怎么还没来?”
就在他自己也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光影投落地面,拉出一道很长的影子。乍一看,门口的人似乎比温白榆还要高上半个头。
沈将夜看着门口的人,动作顿在那里。
裴裕景眉目间全是冷淡,他轻抬眼皮看了眼沈将夜:“这种时候找我来做什么?”沈将夜骤然回神,他不自然的偏过头,似乎是不愿意对上裴裕景那充满攻击性的眼神,说:“是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讲。”
不等对方开口,他说:“我是知道后遗症的治疗方法。但每个魂魄缝合的人都各有情况,我的确得先见到楚泽再做详细的治疗方案,这点我没骗你。你离开的时候我去见了趟楚泽,他的情况还算可以。不过我之前所说的那个药方不是给他喝的,是给你的。”他说话间,小心翼翼的回头观察裴裕景的脸色。
对方虽说脸色不变,但那眉间的紧蹙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
沈将夜犹自找了个蒲团掀袍而坐,“楚泽需要心头血,你就需要这个药方。虽然它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你因为失血而导致的痛苦。但是……”他话没来的及说完,就被裴裕景打断了:“什么药方?我找人去抓药熬。”
听他这么说,沈将夜心里总觉得不对劲,这话说的好像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但他没有多想,只是顺着对方的问题说下去,“我给你写个方子,有一两个药材可能要你去抢一下。”他缓了口气:“这是我能做到的,最有效简单的药方了。”
说着,他就要找笔墨。
裴裕景站在那里,他想了想,觉得就这么看着沈将夜找似乎不符合温白榆平时的人设。他沉默且熟练的从茶桌一旁的柜子里拿出笔墨递给对方。
沈将夜接过笔墨的时候不经意地对上裴裕景的目光,他心里一惊,连忙低头研墨迅速给裴裕景写了张药方。
裴裕景随意扫了一眼药方便折几下收起来:“劳烦你了。”
沈将夜点点头。一开始不觉得这句简单的道谢有什么问题,他眨了眨眼,忽然觉得不对劲:“诶,你今天好奇怪?”他这么一说,裴裕景心中的警惕性瞬间提起,“怎么了?”
“要是平日里我这么给你东西,你要么有疑问要么什么都不说。你这么道谢,我反倒是不习惯了。果然啊,已婚男士就是跟之前不一样。”说完,他眼里满是调笑的意味看向裴裕景。结果看到他那冰冷的眼神。
那脸色明晃晃地写着一句话:再说下去,你可能走不出这间屋子了。
沈将夜讪笑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啊,你别往心里去。”
成功威胁完“受害者”的裴裕景收回目光,轻轻点头。他站直身准备离开:“我急着去抓药,就不送了。时空殿这几天闭门谢客,要是有人问就这么说。我先走了。”
直到人走后,沈将夜这才兀自起身,拍了拍衣袍,独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