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时间到了,楚大人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在下的任务已完成,是时候离开了。”
深夜,昏暗暖黄的灯光下,温白榆站在楚泽府邸门口,腰间的佩剑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发出悦耳的清响。
楚泽披着大氅,双臂环抱着。因为刚沐浴过,披着的长发半干。听到这话时,他掩饰住眼里那些他解释不清的情绪,浅笑出声,“是吗?”
“你我都知道,我这个样子,一个人面对那些仇家并不是问题。硬要说出什么问题的话,不过是比较耗时间而已。你完全可以将那个东西退回去,何必浪费休假时间来接这个费力不讨好的任务?”
温白榆一愣,愉悦的笑声不断从喉间传出。而楚泽一脸惊讶的看着温白榆,自己这是第一次看到对方这么愉快的笑。
这种笑对于楚泽来说其实很好分辨,真笑谁不会?要想露出蒙混过关的笑,才是难的。楚泽暗自想着,不过现在对方的笑,的确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他垂下眼,又很快抬起,就见温白榆眼尾还残留着笑的看着自己:“是这么个理没错。不过本身是出于对你的好奇,毕竟……自愈能力很好的人,到底是少见。”
像这种触及隐私性的问题,换个人这么问就该被楚泽拎着往外扔了。
少见的场景要么不出现,要么成双成对的出现。
“我现在是知道了,戚独明那个漏斗,之后再说出什么惊为天人的话我都不觉得奇怪了。”说着,楚泽一脸无奈的摇头。
他忽然笑起来,迈步走近温白榆。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鼻尖呼出的气息两人都能互相感知,五官瞬间被放大,楚泽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那颗眼尾痣上。
恰到好处的位置,这个时候难免有几分……旖.旎的气氛在两人中间蔓延开来。
“只是好奇吗?”低沉的声音似乎将温白榆整个人包裹住了,酥.麻的在他耳边炸开,心里也不自觉的软了一块,像是冬日里走了很久的人忽然碰见一汪热乎的清泉一般,将他周身的冰悉数化开。
声音也不自觉的带上沙哑,“不然呢?楚大人还想知道什么?”语调微扬时,伴随着眼里的笑意,眼尾也略有动作。不得不承认,温白榆的双眼是楚泽见过最好看的眼眸,特别是带有生动情绪的时候。
“这么讲就显得生分了……白榆。”
温白榆只觉耳根越来越热,他往后连退几步,手不自觉的摸上后颈,“时候不早了,在下现行告退。” 说完,便不见踪影。
楚泽看着对方离开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忽然低声笑起来,浓郁的愉悦让守在屋顶上的两个人汗毛直立,互相对视一眼,身体下意识的发抖:“老大这……没事吧?”
黛白一边摇头,一点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示意黛晚不要讲话。
两个人以为楚泽接下来还会有动作,结果人家笑完就转身回房了,留下屋顶上两个人独自吹风。
温白榆一走,院里的三个人齐齐感觉楚泽似乎又变回了先前那个面目冷淡的样子。
三人不禁感叹:温白榆/温大人不愧是神人啊,这样的日子请多来点……求求了!
半个月后,来往风江月的人络绎不绝。负责一楼的人在精装的木柜后面拨动着算盘,好一会,他才停下动作,将最终算出来的数字填到账本翻开那一面右下角一直没填上的空。他已经跟面前的两样东西大眼瞪小眼好久了,直到这会,他才舒服的松了口气,合上账本。
刚准备起身偷偷伸个懒腰,就听见玉佩敲击木板的声音。
他抬头看去,就见面前隔着木柜站着一个人,蒙在眼睛上的那白锦布条分外明显,吸引眼球。细看了,就能看见那布条上还绣着银龙纹。
木柜不高,可以清晰看见那人腰间还佩剑而行。全身身着白衣素裳,也就是这人眼尖,看出了那若隐若现的衣裳银纹。
眼睛是遮住了,可那些令人遐想的线条可没遮住,下颔线明显,鼻梁挺拔,脖颈间修长且因为动作会显现的线条齐齐没入衣领。肩宽腰窄,恰到好处。
那人微抬下巴,柜台后的人拿起桌上的玉佩对光端详片刻,然后立马离开柜台来到那人面前,恭恭敬敬的将玉佩归还,说道:“老大等您很久了,您跟我来便是。”说着,便带着那人穿过人群,来到风江月的后院。
茶香四溢,后院宽敞的如同另外一座府邸。环境雅致,曲水明堂。空气中的温度恰好是白衣人喜欢的,他被带到房门前,带路的人替他推开房门,走进行礼说道:“大人,人带到了。”
说罢,他又鞠了一躬,后退离开。
木窗边站着个人,身量很高,投落地面影子拉长,光是背影就能看出来对方身形挺拔。听到响声,那人转过身,手里还端着茶杯,面上带笑:“来了?怎么不叫人?”
站在门口的人抿了抿唇,半晌才吐出两个字:“白哥。”
听到他这么喊人,凌夜白无奈的摇头轻笑,他放下茶杯:“这是出了什么事?这个时候来找我?”
温白榆走近了些,从袖袋里拿出一个锦盒搁在桌上:“谈不上有事,外面人多眼杂,难免有人盯上景裕要的东西。”
凌夜白一愣,随即失笑出声:“你啊,明明在意对方,就是嘴硬。”
若是了结别的任务,温白榆大多会派下属过来一趟,这个地方到底是人多,让他很不习惯待在这些地方。
光是自己来这一点,就很让凌夜白注意了。
凌夜白看着对方唇角越抿越紧,出声道:“好了,不逗你了。好巧,我方才喊人去叫景裕了,要留下来一起谈谈吗?”
温白榆的手还搭在桌角,听到这话,他沉默片刻后摇头:“不了,哥那边还有事,我得过去处理。”
听到他的拒绝,凌夜白也没多太在意,到底算是情理之中。
“那行,我会替你将这个东西给他的。结算的价钱我等会叫人给你。”说罢,他笑着喝茶,眼尾下滑着,浓郁的笑意让人一眼看过去像只笑的真诚的狐狸。
温白榆轻挑了下眉,“那我先出去了。”
——
凌夜白看了眼桌上的锦盒,他忽然走过去拿起盒子翻看到底部。细细盯着底下的花纹忽然笑起来了,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不知道墨寒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真难得啊,铁树竟然也有开花的一天。”
他刚放下盒子就听见外面传来闷声:“先生,景裕大人到了。”
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拢,凌夜白扬声说:“让他进来。”门推开的瞬间,凌夜白随手从桌上顺过茶针扔过去。破风的声音格外刺耳,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门口的楚泽微微偏头,换手握剑抬手夹住茶针。
楚泽将门关上,走近将茶针放在桌上推过去。
“面具戴着不闷?这里没有别人,不用担心。”凌夜白嘴角带笑,笑的那叫一个人畜无害。若是盯着他的笑再看一会,便会不自主的降低警惕。
楚泽没理他,而是拉开靠椅坐下,两条腿就这么阔落的往两边偏开一个角度,“不了,你的人来找我。那个东西找到了?”
他这副模样是在不像是求人的态度,不过凌夜白也没计较,温和一笑,转身将屏风后桌上的锦盒拿过,五指按着推给对方:“那人说了,这份情,希望你记着。消息我是传达到了,得看你是什么回复了。”
面具之下的眉毛轻轻一挑,楚泽搁刀拿过锦盒打开了一眼。
是他要的东西,沉闷一声响,他关上盒子收好:“是么?”凌夜白看不到他嘴角上扬,就见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拿剑往门口走。到了门边他忽然停下,偏过脸说道:“那就劳驾先生麻烦转告那位,恩情我记下了。来日若入困境,在下必当竭力相助。”
他刚带着锦盒回到住处,无端的燥热自下而上迅速蔓延开来。来势汹汹,叫他招架不住。
从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这回怎么会……这么严重。
楚泽哑声出气,他快步走进大门,楚伯连忙走过来:“大人……您这是?”楚泽抬手轻轻一摆,低声吩咐:“这几天但凡有人找我都说我出去了,妖殿那边也是。然后给我准备冷水,越冷越好,我要沐浴。”
用冷水沐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楚伯习以为常,他点头:“大人还有什么要吩咐?”
“……再准备几套干净的衣裳,纱布,金疮药,放在房间里面。黛晚黛白两个人呢?两个时辰后叫他们两个在房门外守着,我有要事吩咐。”
楚伯拱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楚泽抬手一摆,示意对方退下。他绕到书房从吟诗作画的桌子的暗格拿出一把匕首,尖刃刺破指尖,细密的微痛迅速传入大脑,同时血液涌出。他低头舔舐掉血.腥味,直到指尖不再流血。
燥.热不曾消失,存在感分明。
细小的刺痛让大脑稍微清醒几分,楚泽边思索着边从袖袋里拿出先前从风江月那里拿的东西。盒子打开,旁人都没想到,楚泽重金下单要买的竟然是一朵花。
锦盒里面是一块冰,纯净的冰中冻着一朵花:颜色鲜红如血,扁窄的花瓣很是独特,每片花瓣中间还延伸出细长的花根。
顾墨寒若是在这里,一眼便能认出花的种类。
但哪怕是地府遍地都是,也不是好拿取的。
“呃——”楚泽尽力扯着领子缓缓呼气,“灼.热感”在看到花的那一刹那瞬间加重,更加“横冲直撞”,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能是太心急了,这时他才发现盒盖上还有一张纸条。盒盖上被人用针线缝了个“小口袋”,纸条一放,突出的那部分格外明显。
楚泽放下锦盒的同时将纸条抽出。
触感很独特,隐隐还能闻到竹香夹杂着的书香气。打开纸条的手微微颤抖着,纸张被展开,笔画粗.细独特,末梢凌厉,若是平时,让人看得身心舒畅。
内容不多,寥寥几笔便将药花的使用交代的事无巨细。
也许真的是太久了,楚泽盯着纸条前后的起笔和落款只觉那原本的一潭死水注入了生命一样,向外荡起层层涟漪。
楚泽亲启,落款裕景。
裕景……正好是他在风江月那名字反过来。那人是怎么知道景裕是自己的?他有些受不住,后仰咬紧牙关,脖颈间的线条分明,薄汗最终落成汗珠从喉间突出滑下。
他皱了皱眉,将纸条仔细收好,推门出去。
刚出书房门口,就见楚伯匆匆走来,“大人,您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楚泽点头,快步走向房间,楚伯抢先一步开门,就听楚泽声音似乎略有不对,“那两个人通知到了吗?”
楚伯一愣,随即说:“消息通知到了,两位先生正在赶来的路上。”
“知道了。”他急躁的抛下三个字,以至于门口被他使了个巧劲重重关上。
他走到屏风后褪去外裳,背上早已渗出一层薄汗。触及冰水的那一刻他熟悉的感受到那股躁.动似乎被压下几分,但很快——双倍感受,叠加刺.激。
冰水若是放在以前是绝对管用的,但次数多了,便逐渐“免疫”。此刻只不过起到缓解辅助作用,但寒冷带来的触感是不会被削弱的。水本身的冰导致此刻水面上还浮着冰块,楚伯的确是让人按着楚泽的吩咐做了的。
楚泽深吸一口气,一股脑钻入水中。刺骨的寒冷将他层层包裹住,可体内的燥.热却仍旧不消。说是冰火两重天都不为过。
那股燥.热如同心魔,在他耳边不断细语。自己的声音越来越不对,再听竟然变成了温白榆的声音。楚泽猛地睁开眼,眼尾泛着浓烈的红,好似被人用力摩挲过一样。
大概与往常不同的是,耳边的细语不但没随着他的睁眼而消失,反而化作阵阵黑雾漂浮在他面前,黑雾塑形,脖颈后仰,脊背弯成一个弧度。牙关咬紧,细汗聚成水珠顺着明显的线条滑进侧颈,继而落入水中。
又过了一会,像是耐不住了一般,他呜.咽着出声:“呃——”
楚泽重重低.喘一声,他骤然睁眼,惊讶的看着面前的“温白榆”。不,不是他。楚泽猛地一咬舌尖,刺痛让他略微清醒几分。仍旧是他,准确的说,是楚泽的心魔。
“温白榆”落在地上,走进伸出一根手指挑起楚泽的下巴,作势就要吻上来。距离越来越近,楚泽却在那一瞬间突然出手掐住“温白榆”的脖颈。
“温白榆”一愣,笑着出声:“怎么了?你不想要吗?”说完,他偏过目光看向水中。
掐脖的力劲越来越重,楚泽嘴角轻扬,语气里带着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