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山道上黏腻的血浆，将暗红色溪流染成淡粉。应雪背着凤瑾跌进废弃驿站时，檐角惊飞的乌鸦撞碎蛛网，腐朽的梁木簌簌落下虫蛀的木屑。她将人轻轻放在积灰的供桌上，转身插上门闩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衣料撕裂的脆响。

凤瑾的指尖正深深抠进心口，鎏金纹路在苍白的肌肤下蛇行游走，将亵衣染出点点金斑。供桌烛台倾倒，滚落的蜡烛在积灰中拖出蜿蜒痕迹，映得她脖颈处新浮现的凤凰烙印忽明忽暗。

“别碰我......“凤瑾突然蜷缩成团，发间的玉簪掉落在地上，三千青丝洒落。青丝垂落遮住猩红的眼尾，“焚心蛊发作时，我会伤了你。”

应雪沉默的拿起剑锋，毫不犹豫地割破自己的掌心，随后将带着鲜血的手掌重重按上凤瑾的掌心，嘴里念着咒语，“你知道你还不躲避，但看你煎熬比伤我更难过。”

就在血契相触的刹那，地脉深处传来一阵悠远而激昂的凤鸣，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震撼着整个灵山。凤瑾原本苍白如纸的唇色，瞬间染上了一抹艳丽的绯色，她指尖的金翎光芒暴涨，璀璨夺目。“你疯了？以血饲凤魂与我结下同心咒会……”

“会怎样？” 应雪不等凤瑾说完，便将她打横抱起，身姿矫健，踏着尸傀的残骸，向着主峰飞驰而去，“让你欠着我，永生永世。”

凤瑾无声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被她眼中的心疼灼伤里。她用红绫迅速缠住两人的腰身，随后她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向着远处村落飞去。在失重的瞬间，应雪看见凤瑾的后背生出一道半透明的虚影，那是一对浸着血光的凤翼，如同天边残缺的残月，凄美而又艳丽，散发着一种令人心碎的魅力。

狂风呼啸，撕扯着凤瑾的最后一句呢喃：“可是同心咒要两个人心意相通……小雪，你心里有我？”

当接近古村时，凤瑾背后的凤翼虚影骤然消散，如同梦幻泡影般消失不见。两人直直地砸在地面上，应雪眼疾手快，用自己的身子紧紧护住凤瑾。她手中的剑锋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溅起火星的深痕。

“你的答案。” 凤瑾开始剧烈地咳着血沫，脸色苍白如纸，但她的指尖却紧紧勾着应雪束发的红绳，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与不安，“在船上……就等着问这句。”

应雪微微一愣，随即用力扯断红绳，将它紧紧缠住两人的手腕。她缓缓低下头，轻轻咬住凤瑾那抹苍白的唇，仿佛要将自己的温暖与力量传递给她。在这一刻，应雪终于说出了心中的话：“是的，我心悦于你。”

应雪带着凤瑾去往前面村落的祠庙落脚。“焚心蛊渴望鲜血”，应雪捧着凤瑾的脸蛋，示意着她汲取自己的鲜血，另一只手抚上她汗湿的后颈，“结成同心咒的我们效果会更好”。鎏金纹路渐渐褪去赤红。凤瑾松口的瞬间，应雪腕间伤口竟开出一朵金边红莲，又在转瞬凋零成灰。供桌突然坍塌，两人滚落在稻草堆里，惊起藏身其中的老鼠。凤瑾的额头抵着应雪肩窝，呼出的气息仍带着火星：“长生锁是钥匙，你的命格......是炼成破军剑最后一道祭品。“

破庙残窗漏进的雨丝忽然染上腥甜。应雪剑穗青铜铃无风自鸣，她按着凤瑾伏低身形的刹那，三支透骨钉钉入身后佛像眉心。泥塑的佛祖流出漆黑血泪，空洞的眼窝里爬出赤红蜈蚣。

“东南二十里有个古村。“凤瑾蘸着血在应雪掌心画符，“村中寒潭可暂压焚心蛊。“她指尖所过之处，金红纹路如藤蔓缠绕应雪五指，“但需你褪尽衣衫，抱我浸在潭心三个时辰。“

雨幕中的古村寂静如坟。残破的招魂幡缠在歪脖柳树上，每户门前都悬着褪色的红灯笼。应雪踹开半掩的祠堂木门时，腐朽的牌位轰然倒塌，露出藏在供桌下的青铜镜——镜面映出两人身影的刹那，凤瑾突然呕出金红血块。

“别看镜子......“她捂住应雪眼睛的手在发抖，“会扰乱你的思绪。“

寒潭在祠堂后山。墨色潭水无风起浪，潭底沉着数十具腰系红绸的白骨，腕骨皆被铜环扣在一起。应雪解剑的手顿了顿，那些白骨突然齐齐转向她们，颌骨开合发出咔嗒声响。

凤瑾浸湿的红裙贴在身上，像一簇将熄的火焰。她背对着应雪解开衣带，脊骨处的凤凰烙印正渗出金珠：“若子时前我眉心显出黑莲，便用剑刺入膻中穴......“

“你知道我不会。“应雪踏入寒潭的瞬间，潭水结出冰晶。她将颤抖的凤瑾拥入怀中，两人相贴的肌肤腾起白雾，鎏金纹路与青黑蛊纹在水下交织成诡异的图腾。

子夜钟声从废弃村落传来时，应雪忽然发现怀中之人的体温在急速流失。凤瑾眼尾朱砂痣蒙上灰翳，唇色却艳得反常。她勾着应雪散开的衣带轻笑：“冷的话，可以抱紧些......“

潭水泛起细密的涟漪。应雪散开的青丝与凤瑾的红绸在水中纠缠，像一捧墨汁滴入胭脂。那些鎏金纹路游过锁骨时，凤瑾忽然咬住应雪的下唇，尖齿刺破的伤口渗出细小的血珠，转眼被寒潭吞没。

“别动......“她含混的尾音散在水雾里，指尖划过应雪腰窝处的旧箭伤，“蛊虫最喜欢鲜活的心跳。“冰晶沿着两人交叠的脚踝攀爬，却在触到心口时融成水珠。

应雪忽然扣住她后颈。凤瑾的亵衣被潭水冲开半边，露出肩头新添的剑痕，那处皮肉正随着蛊纹的游走不断愈合又崩裂。当指尖抚过凸起的疤痕时，凤瑾突然弓起脊背，喘息着将额头抵在应雪肩上：“这是......在京城替你挡的那箭......“

话音被水声搅碎。潭底白骨不知何时围成圆阵，腕间铜环碰撞出凄厉的哭啸。应雪揽着凤瑾往潭心退去，却发现那里浮着具琉璃棺——棺中少女生着与她们相同的眉眼，心口插着半截断剑。

凤瑾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腕间同命咒突然暴起金光，将琉璃棺击出蛛网裂痕。棺中涌出漆黑发丝缠住应雪脚踝的刹那，凤瑾突然低头吻住她，舌尖卷着金翎渡来的血喂进她口中。

剧痛与灼烫同时在血脉中炸开。应雪在眩晕间看见走马灯般的幻象：十二岁的凤瑾跪在暴雨里，将长生锁系上昏迷的自己脖颈；三日前，应厉捏碎玉瓶往凤瑾母亲的尸体中放入焚心蛊虫；而此刻潭水深处，她们交握的掌心正绽开并蒂红莲。

“呼吸。“凤瑾带着薄茧的指腹按上她心口，鎏金纹路在此处交汇成漩涡。应雪忽然发现那些蛊纹在吞噬自己的体温，而凤瑾苍白的肌肤正因此泛起血色。当潭水漫过锁骨时，她听见凤瑾在耳畔低笑：“冷吗？我教你取暖......“

亵衣系带被指尖挑开的瞬间，潭底白骨开始骚动。应雪旋身将凤瑾护在怀中，断剑斩断发丝的刹那，琉璃棺中少女的眼珠突然转动。凤瑾的金翎钉入棺盖裂缝，厉喝声震碎水幕：“滚出来！“

水波晃动的光影里，应雪看见凤瑾后背的凤凰烙印在疯狂抽枝。那些鎏金纹路爬上她的脖颈，最终在唇上凝成一点朱红。当蛊纹游至膻中穴时，凤瑾突然攥着应雪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就是现在......“

剑锋刺破肌肤的瞬间，应雪手腕猛地偏转三寸。血珠溅在琉璃棺上的刹那，整座寒潭沸腾如煮，棺中少女发出非人的尖啸。凤瑾的喘息突然急促，蛊纹褪去的皮肤下浮出细密血珠，像披了件红纱。

“你疯了？“她攥着应雪浸湿的衣襟，指尖金翎抵住对方咽喉，“若操作不好，反而会将焚心蛊引入你的脑中要了你的命！“

应雪却低头舔去她锁骨处的血珠。铁锈味在舌尖化开时，潭底突然升起万千萤火，映得两人紧贴的身影投在残破的祠堂墙上，宛如皮影戏中痴缠的精怪。凤瑾的质问被堵在喉间，应雪生涩的吻落在她眼尾朱砂痣上，比蛊毒更灼人。

琉璃棺轰然炸裂。应雪抱着脱力的凤瑾跃出寒潭。暴雨骤歇。凤瑾裹着应雪的外袍靠在断墙边，看她在月光下擦拭剑身。蛊纹褪去后的肌肤格外苍白，心口剑伤却开出一朵金边红莲。凤瑾腕间红绫缠上她腰际，将人拉进满地月光的阴影里。祠堂残存的合欢香混着血腥味，在她们鼻息间酿成催情的酒。当应雪的手撑在凤瑾耳侧时，瓦砾间忽然传来细碎的铃响。

十八盏引魂灯自潭底升起，灯芯里燃着鎏金火焰。凤瑾推开应雪翻身坐起时，外袍滑落露出后背狰狞的蛊纹：“应厉、哦不应厉的化身来了。“

引魂灯悬在枯枝间，将两人的影子撕成碎片。凤瑾染血的指尖抚过应雪颈间长生锁，鎏金纹路在锁面游走如蛇：“噬金堂造这锁时，取了你的心头血养蛊。“她突然扯开自己衣襟，露出心口与应雪一模一样的烙印，“他们不知道，真正的双生锁......“

话音未落，十八盏灯同时炸裂。应厉踏着鎏金火焰从天而降，黑袍下伸出数十条血管般的赤红丝线，每根丝线末端都系着个啼哭的婴灵。凤瑾的金翎割断三根丝线，腥臭的血喷溅在长生锁上，竟让应雪看见幻象：

七岁的凤瑾蜷缩在暗室，隔着铁栏看黑衣人剜出女童心脏。当那女童转头时，赫然是幼年的自己。

“当年他们用三百童女试药，只有你活下来。“凤瑾的红绫缠住应厉左腿，“你以为双生锁是主仆契，却不知凤凰血早将我们命盘熔在一处。“

应厉的瞳孔突然裂成复眼。他袖中飞出万千蛊虫，却在触及应雪时纷纷自燃。凤瑾的鎏金纹路已爬满全身，她握着应雪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现在，把蛊虫引过来。“

应雪剑锋刺入凤瑾胸膛的刹那，焚心蛊虫顺着剑身疯狂涌入。凤瑾的脊骨凸起如刀锋，后背肌肤寸寸龟裂，迸出的鎏金火焰裹着蛊虫烧向应厉。那些婴灵在火中舒展成透明魂魄，朝着残月升腾而去。

“你竟敢用涅槃火......“应厉的半边身子化为灰烬，残躯却突然炸开。漫天血雨中，应雪抱住凤瑾跌落山崖。长生锁在坠落中碎裂，露出藏在其中的半枚玉珏——与凤瑾长命锁缺失的缺口严丝合缝。

崖底寒潭腾起白雾。应雪将玉珏按进凤瑾锁芯时，那些狰狞的蛊纹突然绽放成金色莲花。凤瑾沾血的唇擦过她耳垂：“双生锁真正的作用，是......“

解释湮灭在交缠的呼吸里。应雪的手穿过凤瑾后背裂开的肌肤，触到新生羽翼的绒羽。潭水映出她们重叠的身影，鎏金与玄青的发丝在水面纠缠，宛如阴阳双鱼衔尾相逐。

黎明刺破浓雾时，应雪发现怀中之人的朱砂痣已化作金印。凤瑾的指尖正绕着她一缕断发打结，眼尾还残留着情动的潮红：“涅槃之后，我需要七日吸食至亲之血。“她突然咬破应雪颈侧，“或者，至爱之人的......“

山风卷走未尽的话语。应雪按着她在潭边青石上加深这个吻，直到朝阳将新生羽翼染成霞色。她们脚下，“应厉”的尸体变得虚无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