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疲惫忙碌了一天的学生陆陆续续走进宿舍楼,疲惫的身躯在进入马上就可以休息的宿舍时自然的放松下来,而军训了一天的新生解决完晚饭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进去,满眼羡慕的看着宿舍楼下的长椅上三三两两坐在欢声笑语的志同道合的朋友谈天说地,洒脱恣意,女生宿舍前小情侣们依依不舍的抱在一起,缠绵的看着对方,两双眼睛在黑夜中靠着昏黄的路灯传递着爱意和不舍,这才是他们羡慕的大学生活。
一切是那么平常,也就是在这么平常的时刻,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从黑暗中掉落,在明亮的路灯中被人看见。
坠落的身影打破了一切美好的平静,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随着大家看清掉下来的东西时爆发。
顾淮书和徐舟野赶到的时候在很远处就看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围满了人,正当徐舟野正愁怎么挤进去的时候,警车到了,就算再好奇,见到警察来,大家还是自觉的让来了一条路,焦急得不行的徐舟野趁着缝隙看到躺在地上的人的那一刻,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根本看不出那到底是不是周念乐,长头发挡住了地上人的脸,那人穿着一件病号服,一只脚上还穿着拖鞋,另一只脚上空荡荡的,四肢以一种常人达不到的扭曲的姿势张牙舞爪的仰面朝上,就像是破败的木偶血肉模糊,板油马路上鲜血四溅,在她的身下流出一个水坑,
场面毕竟是太过血腥,所以没人敢靠近,大家都是远远看着,徐舟野想要去看看那到底是不是周念乐,可脚却像是被粘在原地,千斤重,怎么也动弹不得。
他的脑袋里就像是被一只猖狂的蜜蜂横冲直撞,眼花耳鸣,像是被人抽走了神魂。
“徐舟野!”
舒夏狠狠的拽了一下怎么叫都没有反应的人,徐舟野这才从刚才的状态中缓过来,
“真的是···”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不相信躺在哪里的是今天下午还和他们在群里吐槽的周念乐,不相信是那个生龙活虎的姑娘。
舒夏的脸色没有比徐舟野好到那里去,惨白的脸不用装扮都可以办成女鬼,他比徐舟野更难接受这个事实,
“刚才是救护车先到的,他们掀开了她的头发,”
说到这里,舒夏的声音哽咽,强忍着泪水,用手捂住了双眼,
“我就在这里,所以,我··看见了···”
她再也强撑不住,医护人员先开头发后的那张脸再度浮现在她的眼前,朝地的那半张血肉模糊朝上的一边却还完好无损,瞪得突出的眼球正对上她的视线,无声的传达着死亡,她仿佛看到了周念乐眼底的挣扎与不甘,恐怖的脸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让她的胃里翻江倒海,可是在那之前,那张脸更让她如遭雷劈,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涌上心头,身旁的何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舒夏再也忍不住泪水扑在他的肩膀上抽泣。
徐舟野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蹂躏了一番然后像一块垃圾一样被丢在地上,舌根发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失魂落魄的望着那个扭曲的身体,他的神经被打了结,什么也思考不了脑子里塞满了棉花,他明明离得很远可却似乎能够闻到腥甜的血腥味,那股比铁锈还要难闻的味道挥之不去,萦绕在他的身旁,悲哀和恐惧的潮水淹没了他,窒息感让他喘不上来气。
咽下去的口水比刀子还要锋利,顺着喉咙一点点将他开肠破肚,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个人是周念乐,那个人怎么会是周念乐呢?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身找寻,可却怎么也找不到顾淮书的身影。
对了,顾淮书和他一起出来的,他人呢?
夜幕降临,热风滚烫,载着一把把温柔刀将天台上的顾淮书的皮肤划出一道道血痕。
楼下不绝于耳的吵闹声让人心烦气躁,天台上一串孤零零的脚印从门口延伸到天台边缘,正对着楼下摔得不成样子的人。
天台边缘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微风的作用下掀起边,顾淮书伸出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并没有走出门,脚尖微踮,轻轻一跃,精瘦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曲线,之所以是完美的,是因为这根本不是常人所能达到的,流畅的线条彰显出他过于纤细的腰身,像一只即将越过龙门的锦鲤,手掌落地整个身子倒立在空中却没有停留,另一只手抽走压在一块小石头下的照片然后撑地的手向外划出,将自己落在上面的手印彻底抹掉同时借力再次跃身回到原地。
楼下响起警笛声,顾淮书没做停留,从楼外的消防通道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蝉鸣闹人,云遮皓月,无声的心跳在即将封寝的校园里咚咚的回响,只要仔细找,便能在脚步匆匆往回走的学生们的脸上找到慌乱和恐惧。
风卷残云,月露光辉,冰凉刺骨的月光扒开层叠的树叶,不顾绿叶的摇摇欲坠与风一起将它们折断,落叶溅不起灰尘,可月光却可以轻松的穿破残缺不全的玻璃,落在地上繁琐的法阵之上,
云雾消散,月光更加肆无忌惮,照亮了这件原本黑漆漆的屋子,将一切隐匿在暗处的鬼怪全都原形毕露公之于众,阵法类似六芒星阵,半径尽五的圆贪婪的框住让人看不懂的咒文,数不清的转折角落在圆上,咒文七扭八斜凌乱不堪,褐红色铺了一地。
当月光照在上面死板错乱的咒文就像活起来了那般,然人眼花缭乱。
一角黑袍在露在月光中被无情撕去黑暗,原来,隐匿着无数的黑袍斗篷,他们团团围住阵法,一层层站在黑暗中。
“我们,被这个世界选中。”
低沉的男声从黑袍中低低传来,没有愉悦,没有兴奋,也却在这看不见头的屋中轻轻回荡着,一颗小石子落在浅浅的水洼,溅起的涟漪足够回荡到边缘在消失,而男声回荡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此时,开口的黑袍不再是黑袍,仿佛一道比月光还要刺眼的光从这群人的心中迸射出照在黑袍的身上,也他们却丝毫不知,以为是上帝打下的光辉,将他选中,脱胎换骨成为他们用不可高攀的教父,剃去他们在世俗的数十年,圣水在心中激荡,洗涤的却是他们的灵魂,因为那颗肮脏的心,他们已经舍弃。
“我们,被这个世界选中!”
黑暗中一个矮小的男人紧紧拽住黑袍,他的手微微颤抖,那颗心被烈火灼烧,嗓子不再属于他自己,他压在黑袍下的眼睛被神父选中仿佛不再属于他自己迫不及待的献给神父,他知道他的灵魂正在被洗涤,因为他不再平庸,不再懦弱,他从此刻与众不同,他不知道眼前人是神父还是上帝,那些原本遥不可及的人站在了他的面前,温柔而又有耐心的低语着,
他被这个世界选中。
他不再平凡,
他不再平庸。
早就干涸的灵魂疯涨,头顶发麻,可语气中是热切的迫不及待和语无论比的激动,嗓子被神父带走,可却也压不住属于他灵魂的颤抖,
黑袍微微转头,宽大的袍子遮住了他的上半边脸,只露出冷白的嘴,矮小的男人拼命踮脚,身前一层层的黑袍仿佛是一座座高山,是恶魔,他们阻挡了他和神父,但却见神父在注视着他。
对,注视着他,哪怕看不见神父的眼睛,可神父微微勾起的嘴角在昭示着对他的认可和关怀。
一滴水冲天而降滴落在干枯的沙漠,沙漠却并没有感激,反而贪婪而又丑陋,竟然渴望更多,
“我们,被这个世界选中!”
矮小的男人为了得到更多的爱无语伦次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可此时身边人不再袖手膀胱,开始争夺神父的爱,
因为神父是无私的,神父和上帝平等的爱着他们每一个上帝的孩子。
“我们,被这个世界选中!”
低语振聋发聩,
神父笑容加深,那笑容如他们所愿不再独爱最先发声的人,而是分给了他们每一个,没有一丝杂质,比太阳还要温暖,因为充满了神性。
“我们,不能抛弃世界。”
咿呀学语,在黑夜中回荡着每个人的渴望和狰狞
“神域被世界抛弃,”
“世界属于我们。”
“从此再无神明。”
“我们是先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