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孩子怎么会省心？
除非按照郴铭那种养法。
郴铭见褚知和仍是不开心，又说：“阿和，你如果不想让沃尔特变成人，那就不变了。”
褚知和愣了下，抬眼看着郴铭，他猛然意识到，在郴铭心里，沃尔特是保持本体还是人形都无所谓，他根本不在乎。
可这明明是件很重要的事，人和海怪分明就是两个物种，所生活的坏境也会截然不同。
郴铭这种无关痛痒的态度让褚知和觉得很荒谬。
“选择做人还是海怪难道可以随便决定，你想怎么样它们就要怎么样？”
郴铭有些不解：“阿和，你如果不想让它变成人，那就不变，如果想让它保持现状，那……”
“好了别说了，我不想听，”一口气堵在心口，褚知和用力按了按，“我不干涉它们的决定，你最好也一样。”
郴铭内心的疑惑越来越多，他对褚知和的这种表现感到很奇怪，明明不希望沃尔特变成人，为什么在自己承诺不让它变人后又这么激动。
“阿和，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会让你高兴……我不干涉就是了。”
褚知和应该松口气，但情绪仍紧绷着，有一瞬间，他诧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他想找到痛苦的原因，可答案很空泛——郴铭、伊桑、沃尔特。
……甚至是他自己。
海怪本身就具备变成人形的能力，或早或晚，它们会拥有人类的躯壳。
“孩子”对褚知和来说是阴影和恐惧，他自己都不正常，更别说要养育他们……
褚知和的手指蜷缩起来，郴铭把他搂进怀里。
感受到郴铭体温的刹那，他突然鼻子一酸。
他没有人可以依靠，除了这个造成他痛苦的根源。
郴铭握住他冰凉的手轻轻摩挲，“太久没出门了，明天去岸上走走吧。”
太久……褚知和默默回忆。
他想了一会记起，已经58天没出门了。
——
翌日，又到了郴铭每两天一次的“购物”时间，他早早起来，下楼来到厨房做早饭，离开时，伊桑和沃尔特不约而同地睁开眼。
沃尔特从缸里一跃而起，咚咚咚的在地板上跑过，桌几上的玻璃杯也跟着颤动。
在它跳到楼梯上时，巨大的声响就已经把褚知和从睡梦中吵醒，他刚翻坐起身，沃尔特就砰一下撞开门，借助触手猛地弹跳到床尾。
褚知和上次就告诉它不许上床，但沃尔特总是记性不好，屡教不改，正当他要再次提醒时，床腿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紧接着从中间断裂，下一刻，整张床瞬间发生倾斜。
沃尔特跟着抖了抖，又抬起黑色大眼睛看向褚知和。
褚知和无奈地叹了口气：“我都告诉你了不准上床。”
沃尔特：【妈妈……】
床断了一条腿，褚知和并不会修，他站在断腿前看了一会，仍是不知道从哪下手。
“只能等郴铭回来了。”
褚知和这样说，接着带幼崽到沙滩上放风。
沃尔特挥舞着锅铲，不一会就刨出好几个大坑，伊桑被它挖出来的沙子埋住，没头没尾地用触手乱扒。
褚知和站得比较远，因为越长越大且没有分寸的沃尔特有点危险。
挖完沙子，它们开始堆沙堡，沙煲的形状和现在正在住的房子一模一样，轮廓完成后，视力不好的幼崽通过眼镜精细地雕琢。
褚知和时不时帮忙修改一下，他看着黑黢黢的伊桑和沃尔特，忍不住在脑海里描绘它们变成人的模样。
肤色应该不是黑的，因为郴铭的皮肤还挺白，长相呢，会不会像他。
褚知和的内心充斥着复杂的情绪，他除了会带它们玩，其余的都不擅长，它们变成人之后该怎么融入人类的社会，要像正常人一样读书吗？
要考虑的问题有很多，但它们还没变成人，褚知和觉得自己可以偷懒不提前操心。
出神间，幼崽已经堆好沙煲，沃尔特用触手缠住褚知和的手腕，把人拉到沙煲前，卷起相机狂按快门。
毫无意外，废片率高达99%。
褚知和把伊桑放到沃尔特头上，又摆放整齐它们的触手，最后拿起相机拍了几张。
沃尔特伸展触手，像一颗炸开的海葵，【妈妈，快拍我！】
褚知和按了两下快门。
伊桑有些沮丧地缩起触手，沃尔特抖抖身体，把它甩下来，随后跳进海里捕猎。
不久，沃尔特会带着鱼和好看的贝壳上岸，妈妈好像很喜欢那些贝壳，伊桑扒开沙子，开始寻找。
和之前一样，它找到的贝壳都很小，而且不好看，伊桑用触手缠住一个小沙蟹，放进海水里洗了洗扔进嘴里。
几分钟后，沃尔特上岸，体型增大后的它捕猎能力更强了，捉到的鱼大概有五斤重。
褚知和看着沃尔特几乎每个触手上都穿着条大鱼，不禁感叹这惊人的食量。
他收下沃尔特递过来的贝壳，下意识走到一边。
沃尔特一口吞掉整条鱼，鼓着嘴发出黏腻的咀嚼声，随着体型增大，它的嘴也变大了，能吃下整条鱼，褚知和不用再担心被血水溅到。
他看了一圈，没发现伊桑的影子，沃尔特突然停下咀嚼，迅速躲到沙煲后。
褚知和拎着相机，对沃尔特的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转过身——
郴铭站在距离他两米的位置处，怀里抱着一大束粉白色玫瑰。
见到郴铭，褚知和的第一反应是今天他回来得好早。
对于褚知和带幼崽出门，郴铭倒没有太大反应，他把花递出去：“路过花店，想起很久没给你买花了。”
褚知和低头看了看手里这束花，“谢谢，花很漂亮。”
沃尔特露出头偷看两人，郴铭冷冷乜了它一眼。
“阿和，今天的太阳很好，散会步再回去吧，再过两天，我们出门转转，之前没来过这座城市旅游……”
伊桑从小沙堆里探出头，沃尔特默默往嘴里塞鱼，吃完后把伊桑从沙子里拔出来：【我们不会被爸爸凶吧？】
伊桑说：【一定会，你把床弄坏了，爸爸还会打你。】
刚吃半饱的沃尔特已经忘了这回事，闻言不悦地睁大眼，触手猛地一甩，把伊桑扔进海里。
【臭伊桑！】它叫道。
伊桑扑棱着触手游到岸边，又被海浪带走，这样重复几次后，它只得把触手扎进沙子里，慢慢爬上来。
沃尔特正在沙子上打滚，伊桑看着远处两个模糊的人影，慢悠悠爬到沙煲上。
半小时后，他们回到家。
进门时，褚知和想起床坏了的事还没告诉郴铭，他边换鞋边说：“卧室的床腿断了。”
郴铭抬眼看了看沃尔特。
褚知和解释道：“……不是它，可能是材质不好，床腿……就断了。”
这个理由，说出来褚知和自己都觉得可笑。
“阿和，你别替它辩解，我知道我不在家时它就开始疯跑，地板都被它踩裂几块了？前两天弄坏电视还没找它算账。”
沃尔特心虚地缩在玻璃缸的角落，它皮糙肉厚不怕挨打，但是怎么能和妈妈告它的状？
郴铭提起这事，褚知和就想到沃尔特踩地板时发出的巨大噔噔噔声，心脏也跟着怦怦跳，确实太吵了，“和沃尔特说过的事，它总是转头就忘，可能确实不太聪明……”
“这不是聪不聪明的问题，猪脑子也能记住，它就是欠打。”
褚知和是绝不赞成打孩子的，“郴铭，你别总是用这种暴力手段，我们不是住的小区，沃尔特疯跑也没影响到别人，它可能是精力太旺盛了，我们应该……”
听到褚知和这样维护沃尔特，郴铭莫名地一阵无名火，“阿和，你不要溺爱它，它从还是一个胚胎时就能听懂人类的语言，不让它上床你说了也不止一次吧。”
“我就说过一次，前天。”
今天还没来得及说，床腿就断了。
沃尔特被郴铭从缸里叫出来，它轻手轻脚攀着缸壁，用四根触手落地。
郴铭冷着脸训它：“我看看你到底会不会好好走路。”
沃尔特在客厅哒哒跑了两圈，它平常都是这样走路，爸爸出门后才会特别开心，导致踩地板的声音大一点而已。
沃尔特原路返回缸里，郴铭又要说些什么，褚知和抢先一步问：“床会不会修不好了？”
“不会，我先上去看看。”
褚知和在沙发上坐下，楼上传来的叮叮当当声时近时远。
一家四口，有三个都怕郴铭。
他打开电视，调了一遍台，最后停在人与自然。
阳光穿过高大的树木，褚知和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他的眼睛定定盯着画面一角，片刻后胸腔突然起伏了两下。
郴铭送给他的玫瑰花还没插瓶……
郴铭很快修好了床腿，来到客厅挨着褚知和坐下。
那束玫瑰太大，家里四个花瓶插满后还剩下一小半。
郴铭牵住他的手，摩挲左手无名指腹，“扎破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那道被花刺划开的伤口很小，只流了几滴血，没等褚知和用纸巾擦掉，就被触手缠住那根手指，它离开时，伤口已经愈合。
褚知和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指腹，“没事，一点小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