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安静了片刻,两人都没再出声。
褚知和仍被郴铭抱得很紧,他知道郴铭大概是不会放过他了。
他闭上眼,打算就这样休息,但意识十分清醒,睡不着了。
死一般沉寂——
过了一会,郴铭又在他耳边问为什么。
原因褚知和说过很多次,他认为没有重复的必要。
总之他打定主意一定要离开郴铭。
没得到回答,郴铭打开吸顶灯,光线刺得褚知和一时睁不开眼。
郴铭阴恻恻地盯着他,又在不厌其烦地问他那个问题。
郴铭的手按在褚知和肩头,他的力气太大了,捏得褚知和骨头疼。
“没有原因,我就是不爱你了……”
郴铭最讨厌也最恐惧褚知和说这样的话,对他来说,褚知和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变成人,决定在人类社会生活,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也是褚知和。
然而,褚知和却一直对他说这些伤人的话,郴铭捧着他的脸:“不行,你不能不爱我。”
“为什么不能?”褚知和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你如果不放我离开,大不了我们天天就这样吵架。”
“我没想和你吵,”
“那是我想和你吵?”
郴铭拧着眉,“别这样和我说话……”
“我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就是这个态度,之前是男朋友的待遇,现在你不是……”
话音未落,郴铭就低头咬住褚知和的嘴唇,他没轻没重地啃咬,疼得褚知和眼睛里蒙了层水光,张着被吮肿的嘴唇喘气。
突然,他急促地叫了声。
郴铭则是更重地咬了下去。
尖锐的疼痛一阵一阵地从脖颈处传来,褚知和疼到眼前一片模糊,他不敢动,怕牵动一下会更疼。
等郴铭把血舔舐干净,扯着褚知和的领口把衣服一撕,又想换另一处咬。
在郴铭下口之前,褚知和猛地推开他,支起身子慌张地向另一边爬。
没爬两步远,他的脚腕就被一只大手捉住,郴铭握着脚腕钳制住他另一条乱蹬的腿,轻易把人拽到身下。
郴铭压上去,褚知和的两条胳膊被反剪到身后。
灯被关掉。
好像更疼了……
褚知和不知道郴铭折腾了多久,他只记得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他被郴铭用牙齿咬了很多口。
在挣不开的相拥中,褚知和一夜无眠。
翌日,郴铭天还没亮就起床了。
褚知和睁开眼,无精打采地盯着窗帘一角。
郴铭是怪物……
怪物永远都是怪物,就算拥有一具正常人的躯体,伪装得再像正常人,他也永远是怪物。
又过了一会,褚知和听到一楼的关门声。
郴铭出门了。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以往在郴铭出门这天,褚知和总要拿着刀割破手腕。
触手凭空冒出来,挤挤挨挨地凑到床头边,等待着吸食新鲜血液。
褚知和却把它们全关在了卫生间门外。
他拿出刀,打开水龙头,握着刀柄用力划开手腕,流出来的血被水冲进下水道。
腥咸的血液被浪费,触手疯狂敲击着浴室门。
褚知和摸了摸脖子,如果动脉被割开,血会弄得到处都是,那场面太难看了。
所以在下刀之前,还是要先把触手放进来……
他这样想着,心脏突然热了起来,像是为即将到来的新生感到愉悦。
褚知和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对颈动脉的位置并不是太清楚,但这对一个决心要死的人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他没注意到门外的敲击声突然消失,正要转身时,浴室门被打开了——
他和郴铭在镜中对视,褚知和手一抖,刀当啷一声掉进盥洗盆中。
他紧紧握住还在流血的小臂,下意识扭过身子闪躲。
卫生间一共不到十个平方,郴铭一两步走到褚知和身边,硬生生把他另一只手扯开。
郴铭捉住褚知和的手腕,看见原本光滑的小臂上有五六条伤口,正在向外流血,他闻到一股腥甜的味道,突然低下头伸出舌头舔舐鲜血。
褚知和见状挣动了几下,手腕反倒被握得更紧,他看见郴铭的舌尖沾上鲜血后变得更红。
褚知和僵硬地站在地板上,因精神高度紧绷而有些眩晕。
一个正常人会茹毛饮血吗?
郴铭不是正常人……既不正常,也不是人。
褚知和往外抽了一下自己的手,郴铭又握紧了一分。
这些伤口他划得比以往深,流血的时间也长,等不再出血时,褚知和看见了发白的肉,他的呼吸猛然急促起来。
郴铭用指腹摩挲那几道伤口,“褚知和,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这样做伤害的只有自己,我一点也不会疼,更不会放你离开。”
褚知和被一把按在冰冷的墙砖上,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郴铭粗暴地掐住他的下颌,“看着我,说话!”
褚知和拧着眉,用怨恨的眼神看着他,仍一点声音也不发出。
于是暴怒发疯的只有郴铭一个人,“我哪里对你不好,我做错什么了?离开我了你想和谁在一起,男人还是女人?!”
郴铭只是想到褚知和和别人在一起的画面就怒不可竭,他额边的青筋暴起,“回答我!”
郴铭的脸在摇晃,褚知和眼前一片模糊,他听到布料被撕裂的声音,紧接着卫生间的空气变得潮湿黏腻。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窸窸窣窣的,一根触手缠住了褚知和脚腕,然后是四肢和躯干。
他睁开眼,猝不及防地和变回本体的郴铭对视。
太近了……
小小的卫生间快被本体撑破,褚知和在这狭小的空间中,不得不屏住呼吸。
他想移开视线,但整个人像被钉住似的——他不会动了。
褚知和从来没正面和郴铭的本体离得这么近过,近到他可以看见隐没在湿滑表皮下虬结的血管和肌肉,丑陋可怖,足以令人心理崩塌。
不可控制的,眼泪夺眶而出,褚知和没发觉自己在抖。
他能接受最坏的结果,死对他来说一点都不可怕。
但是……褚知和却无法克制对郴铭本体的恐惧,紧绷的神经将断未断,悬在崩溃的边缘。
触手裹着他的躯体,不断缠绕收紧,郴铭本体的“头部”几乎快贴上他的脸,褚知和有一种灵魂被窥视的感觉。
同时,他也更加确信,自己不能接受和这样的庞然大物一直生活下去,他会疯……
本就见底的求生欲迅速流失,与之相反的是越来越强烈的自杀倾向,如果没办法摆脱,他宁愿去死。
他看着郴铭本体的眼睛在刹那间变得猩红,如此浓烈,像死亡的昭示。
下一刻,他的部分记忆被攫取。
然而,人类脆弱的灵魂无法承担“凝视”带来的损伤,像一块被从高空中抛下的玻璃,会裂开无数条蛛丝般的缝隙。
褚知和的瞳孔极快地散开……
与此同时,他的记忆被郴铭“感同身受”:
有对他本体的恐惧厌恶,真挚迫切地想逃离,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的每时每刻。
以及大大小小的欺骗,去医院不是检查身体,而是堕胎,不是不慎从楼梯上滚下来,而是故意想杀死他们的孩子……
郴铭很仔细地查看褚知和每一次的离开计划,发现褚知和总是因为无法实施而不得不放弃,从来不是因为对他的留念。
好像真的不爱他了……
总之在褚知和的记忆里,他是一个恐怖、迫切要逃离的对象。
这不是他的阿和……
郴铭紧贴着褚知和的身体,一股诡异的腥甜从褚知和身上散发出来。
他收回触手,褚知和像一只失去支撑的玩偶,顺着墙壁滑落在地板上。
陷入呆滞状态的褚知和眼神空洞,面对郴铭本体的靠近也没有反应,直到左臂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
他的瞳孔猛地颤了下,蜷缩着发出一声很轻的呜咽。
郴铭品尝着涌出的新鲜血液,他看着褚知和死白的脸颊,泪水盈满眼眶,大颗大颗地滚下来,一副很可怜的样子。
郴铭有些犹豫,但他现在很生气,如果褚知和愿意认错,像之前那样爱他,他不是不能原谅褚知和。
锋利的牙尖从被凿破的血肉中拔出,触手再次包裹住褚知和,郴铭用尖端碰了碰他脸上的眼泪,问:
【爱我吗?】
灵魂发出震颤,褚知和的视线短暂地有了焦点,但很快又溃散,他蜷伏着,出于本能,依偎在层层叠叠盘绕着的触手上。
这种亲密的姿态多少让郴铭产生了些误会,但失去意识的褚知和只是在“触手”和“躯干”之间选择了危险系统低一点的前者。
“惩罚”终止,郴铭最多也就只能咬褚知和一口,他把褚知和胳膊上的鲜血舔舐干净,随后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郴铭变成人形,把褚知和抱起来,“以后不要再惹我生气了,你知道,我很容易就能被哄好。”
褚知和的双眼紧闭,还在无意识发着抖,他的衣服被脱掉,郴铭把他放进盛满水的浴缸里,贴心仔细地清洗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