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一过完,十六那天牧遥就出发去工作了。
外婆那天还念叨了好久,怎么今年走的这么早,年都没过完。
牧遥一边给她倒水分药一边说道:“我这次走得近,就在咱们这,过两天就回来了哦。”
老太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是听见过两天就回来,她就满足了。
老人家现在年纪越来越大了,人一上年纪,身体各方面的毛病就显现出来了。
隔三差五吃药,还有记忆力现在很不好了,经常忘,一记起来就问个不停。
因为李向宛还要工作,所以今年一早就给她找好了保姆,照顾她的衣食起居。
这是在李向宛忙的情况下,不忙回来的时候,这些都是李向宛来做的。
今年牧遥也在,时不时回来,也能照顾着看看。
因为距离还是有些远,牧遥在工作室附近租了一个一居室。
工资的事情张清砚还没有跟他提,不过这些都是后事儿了。
他其实不缺钱,李向宛每年的收入都很可观,大学这几年都是给一次就一大笔,单单生活费他就已经攒了一大笔。
牧邵民也是,可能是出于一种补偿心理吧,能让自己过得心安理得一点,上万上万地往卡里打。
虽然他从来没有动过那张卡。
房子家电齐全,基本上就是拎包入住的程度。
他那天过去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已经差不多了。
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高楼,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早上张清砚到的时候,牧遥已经在烧水扫地了。
“怎么这么早,吃早餐了吗?”
“吃过了,醒来的早,收拾完就过来了,”牧遥把那点垃圾倒进垃圾桶,顺便擦了擦桌子。
张清砚把棉衣脱了挂在衣架上,他今天里面穿了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更衬得整个人的气质格外柔和。
棱角分明的脸庞和温润如玉的气质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美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他把手里拎的塑料袋放在桌子上,“小笼包,再吃点,我去给咱磨两杯咖啡,”走了两步又回来了,“拉个花?”
“那就麻烦你了,谢谢。”
他好像是得到了某种肯定,笑着走进去了。
到这会儿坐下来,他才注意到整个工作室的布局。
空间挺大的,推门进来正前方是一个接待台,右边是等待区。
并排着的两个沙发,前面分别放着两个圆桌子,对面又一个单人沙发,在其右边也放着一个小圆木桌。
并排着的两个沙发中间放着一个长桌,大概二三十厘米左右的宽度,上面放着一盆绿植,细长的枝条上面都是绿色的小叶子,他也叫不上来具体是哪种。
底下一层放着整整齐齐的一排书,供过来的咨询者读。
再往旁边一点是一个旋转楼梯。
顺着楼梯可以上二楼,但是二楼他没上去过,不清楚是什么地方。
整体的色调偏暖,米白色为主,其间点缀着一些卡其色的装饰;灯光也是暖色调偏白一点的,让人觉得很舒服。
沙发是浅灰色的,前面的圆桌也是,都是同一个色系,或者是类似的。
再右转就是几个单独的小房间,沿着走廊前去拐一下就是卫生间。
咨询台最左边是一个超级大的阳台,上面放着小圆桌和几个小凳子,阳台靠里点就是一个超级大的躺椅。
靠近咨询台那可以进到里面去,茶水间,那里放着咖啡机啥的,空间也挺大的。
“发什么呆呢,快来尝尝怎么样?”
看着桌上那两杯咖啡,牧遥才回过神来,“你这拉花拉的也太好了吧。”
张清砚笑了,“一点小爱好,平时不忙的时候都在屋里练来着。”
他说着把另一杯推过去,“快尝尝,评价一下。”
牧遥轻轻地抿了一口,说实话他对这些其实没什么研究,所有的咖啡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味儿,就是加奶不加奶的区别。
“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我觉得这个很好喝,也很好看。”
看着他一脸认真地说出这些话,张清砚只是哈哈大笑。
也是个很有趣的人。
那一整天就一个来访者,牧遥的工作就是接待一下,倒了杯水,然后看着他们俩进了咨询室,然后他的工作算是结束了。
就一直坐沙发上歇着。
进去大概两个小时的时间,一个男生,看着跟他们年纪差不多。
状态还算好,起码表面看着是这样的。
在牧遥坐的快要睡着的时候,终于出来了。
张清砚最后叮嘱了几句,就让牧遥送人出去了。
“喝点水,是不是很累?”
“谢谢,”他接过水杯,仰头喝了很大一口,随后就在躺椅上坐下来了。
虽然就这么短短两个小时,但他脸上的疲惫感也已经很明显了。
尤其是在那么一张精致完美无瑕的脸上。
躺着歇了一会儿,他依据这个人的案例,跟牧遥讲一下大致的情况,然后应该怎么处理。
其实虽说是工作需要,但牧遥觉得更重要的是,他一直在教他课本之外的东西。
毕竟从理论转为实践,不是一个简短轻松的过程。
第一天也是比较轻松就下来了,他们没有具体的上班时间,下班时间也是,得看第二天的预约情况。
还不到五点半,他跟牧遥说可以下班了,明早再继续。
他也没有拿包的习惯,外套一披就出门了。
边推门边在思考晚上吃什么,一抬头就看到了马路对面停的那辆扎眼的车。
为什么说扎眼呢,因为黑的发亮,周围也没什么车,就那一辆。
看到他出来,里面坐着的人也推门出来了。
辰阳今天穿着一套西装,皮鞋噌亮。
他的腿很长,西装一穿身上,显得腿更长了。
“先去吃个饭吧,”他走过来,看着牧遥说道。
没理他,径直朝车跟前走去了。
辰阳跟在他身后。
上车问了句想吃什么,人家没理他,随即就自己开车走了。
牧遥也不知道要带他去哪,问没回的原因一个是嘴里还含着一颗糖,有点大,一个原因是明明已经说过了,还整这出,恼火。
毫不犹豫上车只是不想再跟他多费口舌,还在咨询室门口,很容易被别人看见。
虽然没什么,但就是不想扯太多。
车里从始至终一直都很安静。
辰阳用余光瞥了好几眼旁边的人,从他那个视角看过去,腮帮子鼓鼓的,侧着脑袋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
在一家烤肉店前停了下来。
这边牧遥来的少,应该是基本上没怎么来过,对这边都不是很熟。
车停好后,辰阳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出去了。
但是副驾驶上面坐着的人,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就在他纠结要怎么办的时候,车门被打开了,“走啊,站着干嘛,不是吃饭吗,看我就能饱了?”
说完人家就拔腿走了,辰阳只是笑了笑,随后就跟了上去。
服务员把菜单拿过来的时候,给他们俩每人一份。
牧遥接过菜单说了句谢谢,就放下了。
看他那样,意思也是很明显了,辰阳直接全部都点了。
等菜的间隙,本来想说几句话,但是牧遥就一直在玩饭店免费赠送的小汽车,压根就没有任何想要搭理自己的意思,随后也就作罢了。
然后就出现了这样一个场面,他在那玩得不亦乐乎,他在那看得津津有味。
服务员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客人。
菜上好之后,服务员已经拿起夹子,被牧遥拦了下来,“谢谢,我们自己来就好。”
说完还给了人家一个大大的微笑。
这人家肯定是求之不得呢。
然而事实却是,他只是一味地吃,夹子碰都没碰一下。
不清楚人家点的菜合不合口,不清楚咸淡怎么样,只是一味地吃。
辰阳烤好一点,放盘里晾会儿,不烫了之后就全部倒自己盘里。
人家问他生熟怎么样,还想吃哪一个要不要再点,都是一声不吭,一个劲儿在那往嘴里塞。
辰阳放下夹子刚往自己盘里夹一块,还没到嘴边,就听到对面的人很“小声”地嘟囔,怎么这么慢,饿死我了,烤熟的都没了。
然后他只能放下筷子,继续夹着烤。
一旁的服务生看不下去了,说先生我来帮你们烤吧,被辰阳给挡下了,说自己就可以。
然后就又一声不吭地在那烤。
一直到这顿餐的后半段时间,他吃饭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了,应该是吃差不多了。
但还是很执拗地往自己嘴里塞,就着水。
担心这样吃下去胃会受不了,辰阳开口说了句不想吃就不吃了,下次还带你来。
没想到得到的回应却是,吃了你几盘肉就已经不行了,那还请什么客,装。
随后啪的一声扔下筷子,不吃就不吃了。
一旁站的那个服务生实在是受不了了,想要开口替辰阳辩解几句,还是被拦下来了。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人的小心思,就是想逼自己。
但是这办法,傻傻的纯叫自己难受。
桌上的菜一大半都被吃了,辰阳到目前为止嘴里还没有放进去一片肉。
服务生问要不要再加点的时候,辰阳说不用了。
桌上剩的这些,虽然肯定是吃不饱,但垫垫总成。
不然一会不知道又要给他整哪一出。
没想到夹子刚拿手上,牧遥就说自己不吃了,还反问辰阳你还没有吃饱吗,没吃饱的话自己吃,他先走了。
着急忙慌付了个款,然后就追出去了。
坐到车上之后,牧遥没有说地点,辰阳轻车熟路地开去他的小区了。
看来是没少做功课。
中途他下去了一趟,不知道买的什么,一会上来的时候拎着个小盒子。
送到地方后,牧遥下了车,辰阳也跟着下来了。
“回去吃点,早点睡,别气自己。”
说完不等牧遥开口说一句,就开车走了。
晚上的天气还是很凉的,尤其是伴着阵阵风。
今天出门的时候穿了个厚外套,这会儿怎么都抵不住寒意了。
小区门口的路灯挺亮的,照得他的影子,矮矮一个。
显得幼稚可笑又可怜。
可能是手被冻僵了,手上的小盒子,只剩塑料袋被风吹的沙沙响。
像是夜晚的伴奏曲,寂寥悲凉。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整个人都要被冻僵了的时候,他才把手里的小盒子,连带着塑料袋,一起塞进衣兜里。
随后双手揣兜,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回去的第一件事是洗澡,虽然饭后不宜立刻洗澡,但他的胃已经有不适感了。
他担心再等下去,一会儿就起不来了。
药拆开倒出来了几片,胡乱塞进嘴里,就进洗手间了。
水温很高,水流很大。
顺着脸颊流下来,闭着气,感受着水流一下一下地冲刷,好似期待着能带走哪怕丁点的不想要的情绪。
这种不能自己控制的情绪,对他来说就如毒瘤一般,让他生不如死。
可偏偏,这颗致命的毒瘤,摘除不了。
他现在也很疑惑,也很迷茫。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戴着面具过日子,太痛苦了点。
但是他还要活着,还要活着。
那天晚上虽然没有再发生什么更严重的事情,但是还是遭了不小的罪。
可能是当时吃的快,胃还没有反应过来。
当有反应的时候,已经是撑得不行了。
甚至有一阵子疼的厉害,自己缩在床上捂着胃,半天没有缓过来。
第二天早上洗漱的时候,脸色看着不太好。
不过也没有精力去管些什么了。
草草洗了个脸,胡乱从衣柜拉出几件衣服,一套,就出门了。
住的地方离咨询室很近,都是步行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