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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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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前几日那场酒宴,白果在国子监内又出名了,许多人都想知道所谓的水晶玻璃笔究竟是怎么造出来的。

本来李邕和萧诚手中各有一只,但李邕手上那支被郝女侠劫走,如今不知所踪。

为了防止还有游侠劫富济贫,萧诚连忙跑路,并声称他的笔在中途也离奇消失,不见踪影。

消息真假自然是不得而知。

既然两位当事人闭口不言,吃瓜群众们也就只能换个对象询问。

不过通常都只能得到几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其中听起来最为真实的还是白女郎所说有关她兄长的故事——

话说十多年前,她兄长沉迷于游历四方、求仙问道,在登临泰山时偶遇一位坡脚老道,于是便好心驮了他一段路,只觉背后有千斤重,愈是向前走、步伐便愈是沉重,让人难以招架。兄长明白这是一种考验,于是咬着牙坚持下来,直至山路尽头雾气弥漫处,老道摇身一变,竟成了位仙风道骨的仙人。

赠他两只笔后,轻抚胡须,缓缓道:“此物名为传彩笔,拥有此笔便可以写出世上最完美的文章,切记一点,使用它后你所有的作品都不会被世人所见,孤影自赏,纵有千言万语也无法与他人言。”

语毕,仙人挥手将山中云雾揽入怀中,缓缓消失在眼前。

兄长从梦中惊醒,衣衫被雾气浸透,若不是怀中还有两只晶莹剔透不似凡间之物的琉璃笔,或许会认为一切都只是太虚幻境。

他不敢用仙家之物,最后传给了白果,让她找到合适的人送出,也算了解一桩心事。

到目前为止,白果那未曾谋面的兄长已经有了三层身份:求仙问道寻求机缘的道士、拜入孙思邈门下的神医,以及被神秘商人变成了畜生的鹦鹉。

唐朝时期佛道文化盛行,这样一个听起来就虚假的故事竟得了许多人的簇拥,并且传播得更加神乎其神,听说已经有人准备启程泰山寻求机缘了。

其中最为上头的当属李泌,要不是他此时实在离不了长安,再加上自家妹妹的讥讽和白眼,或许他会成为“寻仙之旅”领头羊般的存在。

没去成泰山的李泌此时正坐在白果对面,低头轻抚着金刚鹦鹉的羽毛,小声嘀咕道:兄长啊兄长,可以告诉我仙人的下落吗?

鹦鹉被摸得舒服,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也学着他回道:“仙人的下落——”

“在——?”

李泌目光如炬,从袖里掏出纸笔,生怕自己听漏了什么重要信息。

“I don't know.”

鹦鹉口吐一段非常标准的洋文,然后扑扇扑扇翅膀,将身子一扭,留着个花屁股朝向对方,神情很是冷漠,跟刚刚简直判若两鸟。

看着自己刚刚写下奇怪文字的李泌皱了皱眉,将目光转移到身旁打哈切的白果身上,希望可以从对方口中得到答案。

毕竟,这鸟是她兄长,应当可以听懂吧。

睡眼朦胧的白果伸了个懒腰,神色恹恹,动作很是迟钝,看起总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有种独属于她的虚无感。

若无其事地将脸上哈喇子擦去,她缓缓起身,低头盯着李泌的双眸,接着摇头轻声道:“世事不可强求,别被一时诱惑迷住眼,这副急切摸样可不是我所认识的李长远。”

“今日还要去探望学生,便先行告退。”

李泌沉默半晌,再回过神来对方已离了办公房,连带着金刚鹦鹉也随她走了。

轻叹一口气,他望着窗棂外重叠似墨的摇曳树影,心中微荡,他也不知自己最近为何会如此浮躁。

就好像灵魂在做出某种预警,明明是万物复苏的温暖春日,他却总是会在某个愣神时刻惊出一身冷汗。

迷梦中恍惚瞧见一道模糊的白色身影站在群山之巅,周身没有仙鹤缭绕,唯余死寂与颓然,有人轻声唤着「白衣山人」。

种种场景皆为熟悉,只是他从未见过那座山的模样。

李泌回想起自己不知从哪本古籍中看见的一则故事:据说汉时在蜀郡有一口会冒火的怪井,汉朝强盛时火势最为旺盛,而后汉室倾颓,这古井的火也渐渐弱了。有人往里面投了支蜡烛,许是想要引火,只可惜火倏然熄灭——那年,季汉灭亡,汉朝四百多年的历史就此终结。

听起来十分没有道理的故事,但他就是由此入了道门,专心钻研起《易经》《周易》。

就是这则故事里,李泌体会到了玄而又玄的命运。

他总会想,在汉武帝驰骋于上林苑狩猎享乐之时;在诸葛丞相向刘备做出《隆中对》的某刻;在汉高祖被困于白登山仰天长叹之际......他们可曾想过,整个国家的命运都掌握于一簇源自枯井的颤抖火焰之中。

或许每个人无可名状的命运都源自于另一种具体存在的事物,那会是一片落叶的纹路,是群山的起伏壮阔,是云舒云卷的刹那。

他近乎痴迷于这种令人颤栗的存在,也费尽心思想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命运之物。

现在想来还是过于天真,愈是急切想要求得命运,便愈是求不得。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如此简单的道理,世上又有几人可以做到,他也不能。

握住一片从窗外飘来的绿叶,轻轻摩挲着叶片的纹路,梦中人是谁已经不再重要,他还是想找到属于自己的命运火焰,即便结局会是死亡。

话说回来——白女郎还是记错了他的字,并非长远,而是长源。

李泌失笑片刻,也拍拍衣袍,决定今日便不再去西市找那位神秘商人,只要跟在白女郎身后,何愁机缘之事?

糟了,他似乎又忘记邀请白女郎在明日旬假时做客,回去怕是要被妹妹冷嘲热讽一番。

想到此处,李泌起身追了出去。

刚刚手中紧攥的叶片也随之飘落,一呼一吸之间轻柔下坠,像在书写着万里外某国的历史轨迹。

在落地后溅起几粒尘土,被人踩进了更深处,成为大地养料。

白果自然不会注意自己踩过几片落叶、几瓣落花,她疾步穿过重重亭台楼阁,不时用手帕擦去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肩旁上的鹦鹉倒挺喜欢这种颠簸,两只爪子紧紧抓着白果的衣服,嘴里还在叽里咕噜说着什么高兴的鸟话。

白果此时也没心情和鹦鹉对骂,因为自己面前正闪烁着一块标红加粗的倒计时面板。

【系统:作为一名合格教师,在得知学生生病后需要前去看望】

【系统:虽没有强迫学员看望学生,但若是在规定时间内没有探病行为将予以扣分】

【系统:距离「过敏事件」已过去3天23时50分,探病倒计时10分钟】

接连三条警告信息弹出,把本来还在打瞌睡的白果吓醒。她甚至不记得自己究竟向李泌说了什么,想来都是些胡话,只希望没有冒犯到对方。

不过此时的她满脑子都是扣分扣分扣分,哪里还分得出一丝空闲去回忆。

脚步走得飞快,顾不得路上想要攀谈的同僚,也顾不得在后面追着她阴阳怪气的李林甫,径直跑到围墙旁,她踩着树干,借力直接翻墙到了另一边。

那套行云流水的帅气身姿让身后围观群众大吃一惊,没想到这白女郎不仅文采斐然,连武功也十分不凡。

金刚鹦鹉没抓稳,直接摔在李林甫的脸上,一人一鸟一齐惊叫出声,真是好不热闹。

另一边身手不凡的白女郎捂着腰趴在地上,不知是谁在墙角挖了个坑。早知就不装刚刚那一下了,现在好了,她能感觉自己的脚踝肿了。

“嘶,究竟是谁那么没有公德心....”

头顶的系统倒计时还在不停叫嚣着存在感,白果将嘴角沾着的泥土呸呸几口吐出去,整个人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树上传来毫不客气的大笑,似乎是在嘲讽她此时的模样。

白果翻了个白眼,一听这笑声就知是哪位。

那人从树上一跃而下,伸手将白果头顶的枯叶拂去,把半死不活的人拽起来后才缓缓问道:“怎的,女郎今日是急着想来见我?”

语气相当欠揍。

“谁知道你天天在哪棵树上躲着,就算是想找陆录事也是个难事。”

国子监地方很大,人也多,每日上值倒是能把所有人混个眼熟。只是白果几乎没见过陆象先的身影,询问同僚也不曾得知,甚至好多人都未听闻过这个名讳。

若不是天天蹭他的马车上下班,白果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这家伙绝对有什么隐藏身份,但她不感兴趣。

陆象先摇摇头,抽出一把新折扇摇了摇,神色认真道:“非也,是白娘子没有认真去寻,若有任何事——”

“在下悉听尊便。”

说着好听,白果从不信他人随口的誓言,好话她也会说,不给出实际利益的担保又有谁会信。

这就是成年人的冷漠世界,她已经被生活磨皮了棱角。

拍拍身上的灰,白果假笑着反问一句:

“为何要我寻,既然陆录事有悉听尊便的本事,在我想起你时就应当立即出现,不是吗?”

刚想说些什么,然后又被堵在嘴里,他向来是说不过伶牙俐齿的白女郎。

熟练夺过陆象先手中的新折扇,白果用力扇了扇风,终于把浑身热气吹散些。她一瘸一拐地继续出发,顺手把扇子向后一抛,随口谢道:

“陆录事送来的凉风不错,下值再会。”

她向来不喜麻烦,人和事都一样麻烦,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不会被卷进那些奇奇怪怪的漩涡吧......大概。

【系统:倒计时3分钟】

地狱般无机质的机器提醒声让白果浑身一僵,本来还瘸着的脚瞬间不痛了,简直犹如医学奇迹。

飞速前往太医署,腰间挂着的配饰叮铃作响,为午后虫鸣增添了几分轻灵配乐。

终于,在最后三十秒时赶到病房外,白果扶着门框,气都没喘匀,喉咙里能清晰感到铁锈般的血味。

在太医署值班的小厮正打着盹,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后猛地睁开眼,以为是管事发现自己偷懒了,连忙瞪大双眼、挺直腰杆,装了一会儿后才瞧清来人是谁。

不是管事,是位神色焦急的小娘子,他不认识。

许是过来探病的家属。

起身鬼鬼祟祟地观望四周,估摸着应是不会有人来了,那他再偷会儿懒也不过分吧。小厮又眯起眼睛,与周公下棋去了。

病房内,

阿迪勒握着自己弟弟的手,眼下挂着青黑,看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休息了。

将帘纱放下,他起身走至白夫子身旁,思索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个用破布包裹着的神秘物品递了过去。

为了不打扰病人休息,两人都用气声进行交流。

白果还没从刚刚的极速奔跑缓过来,往嘴里灌了几口苦茶。见此情形,以为是学生看她满头大汗,要给她手帕擦汗呢。

手还未接过布,系统的警告雷达又开始滴滴作响。

【系统:根据教育部出台的《严禁教师违规收受学生及家长礼品礼金等行为的规定》,严禁以任何方式索要或接受学生及家长赠送的礼品礼金、有价证券和支付凭证等财物。】

【系统:一旦检测到学员有此类行为,培训将强制结束,零分开除】

【系统:请学员注意自身行为是否合法】

究竟是谁想害她!

白果手一抖,那块布直接掉落在地,然后听得“咚”的沉闷声响。

鹅蛋大小的黄金从里面滚了出来,一直滚到白果的脚边才堪堪停下。怔愣几秒,下意识后撤几步,谁知这黄金像是认定她了,继续向前滚,直至依偎在她身旁才肯罢休。

“......你拿这个来考验我?”努力控制着自己不伸出魔爪,将视线移向一旁,不敢看脚下闪着金光的东西。

欲盖弥彰到连话都说不利索,“快,快拿走,我是夫子,为学生服务是我的职责。”

阿迪勒摇摇头,弯腰把酬谢黄金捡起,重新递过去,语气坚定:“夫子救了瓦希德的命。”

“这是我应该做的。”

白果推搡回去。

“夫子救了瓦希德的命。”

黄金又被递过去。

“看到你们健康我就很满足了。”

推回去。

“夫子救了瓦希德的命。”

就不能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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