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极目而望。视线尽头被无边无际蓝色海洋填满。

小面积的陆地上大片大片被草色覆盖，只有裸露的柏油马路和街道，如同巨大叶片上的叶脉纵横交错。

肖宇宙的心砰砰地跳。

飞行速度很快，疾风呼啦啦地刮过，他衣服单薄，像是被四面划过的刀子凌迟。

“刚才太危险了。”肖九洲收紧结实手臂。

肖宇宙感觉到男人胸腔的震动，抬起头，看见翕张的嘴唇，但他什么都没听清。

双脚离地的状态下，肾上腺素急速分泌，心脏不自觉地加速，产生恐惧或者说类似心动的感觉，可明晃晃的感觉还没被主人察觉，就被身为人类的理智所压灭。

“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肖宇宙懵懂地眨眼。

他向上攀了一点，两条胳膊环住肖九洲的脖颈，因为怕掉下去，所以环得很紧，两条被宽松长裤包裹的腿也自然性地盘上了肖九洲的腰肢。

大猫墨绿色的竖瞳收了收，不动声色地挺了挺腰，大手朝少年的腰窝按了按，使得他们更紧密地贴合。

“我说你刚才突然抱上来，太危险了。”他低下头，在少年的耳边轻喃。

温热潮气喷向柔软的耳眼儿，肖宇宙的耳垂一下子就红了。

耳垂是敏感点，前一天晚上，大猫的尖牙没少在那里落下齿痕，肖宇宙微微侧开脸，双手被占据又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所有小动作都无处遁形。

“哦，下次不会了。”肖宇宙没有直视，脸颊也被带的有点发烫。

肖九洲注视着圆润耳垂充血一般的红，缓缓眨了眨眼，视线尽头飘散的紫色烟雾好像也没有那么急迫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肖宇宙的头。

可大手刚落上去，就被少年不满地甩开。

“干什么！”一双圆眼气鼓鼓地瞪着肖九洲，宣泄不满。

“没事。”肖九洲没有继续。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身体先做出反应，想要去摸。

飞行一段时间，高度逐渐降低，脚下大片大片的草绿色被放大，隐约能分辨出森林和农田，肖宇宙找到一些被栅栏圈起来的土地，那些土地有低矮的建筑，还有小到像蚂蚁一样的“人”。

那些人也仰望着天空，肖宇宙甚至能想象到他们甚至可能在议论或者惊呼。

“下面那些就是你说的基地吗？”肖宇宙指着裸露街道尽头的低矮建筑群。他又抱得紧了一点，肖九洲的手臂很结实，胸膛很热。

“对，”肖九洲点点头，“这些都是很小型的基地，四五十人左右，基本都是食草种。”

进化种也有草食和肉食的分别，肉食种捕猎没有开智的变异野兽作为食物，而草食进化种从事纺织耕种等生产，换取生活原料，同时祈求肉食进化种的庇护。

肖九洲所在的基地是由流浪猫和宠物组成的，而跟他们发生冲突的基地，则是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野生进化种，以豹子、老虎等肉食型野兽为主。

“那些进化种看我们不顺眼好久了，这次估计是知道我不在所以在趁机偷袭的。”

“哦，”肖宇宙点头，“那看起来，你是基地很重要的存在。”

大猫没有回答。

肖宇宙迷迷糊糊，后知后觉：“那我跟你回去，会不会打扰到你啊。”

“确实有点危险，所以我准备把你放在安全的地方。”

话音刚落，两个人降落在一片森林的高地位置，刚一落地，肖宇宙就跳了下来。

“这是哪里？”

“这边有基地的信号站。”

肖宇宙环顾四周，看见肖九洲朝着不远处的一间小屋子走去。

那是一件不足以容纳一人的房间，看起来存放着什么重要的设备。肖九洲扯开门，闪烁着蓝光的电子仪器露出来。

“居然有电子仪器？”肖宇宙愣了一下。

逆变之潮后，电子设备大部分被停用了，耕种、迁徙、孕育、培养后代，人类过着一种复古的生活，好像所有文明社会生活的方式全都消失一样。

看着这些闪烁的电子设备，肖宇宙忽然产生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就好像暂时回到了现代社会一般。

他忍不住凑上前去：“里面都是什么？”

“主要是中继器和放大器，还有屏蔽装置。”

肖宇宙看见肖九洲在一台类似老式电报机的东西上敲敲打打，有节奏的滴滴声传到他耳朵里，那似乎是一种类似摩尔斯代码的加密方式。

“你居然还打电报？！”

大猫不置可否。

肖宇宙不吝夸奖：“球球真是太聪明了！”

猫眼竖了竖，没有回答，似乎被取悦：“逆变之潮后，远程通信的基站全都没办法用，现在只能进行短程通信，我已经告诉基地的人过来接你了。你不要乱走，森林里有变异兽，但屏蔽装置会保护你。”

“都听球球的。”

大猫的眼睛眨了眨，眸子里有温和的光。

“那……再见？”肖宇宙摆摆手，“注意安全？”

“还不急，”肖九洲看向肖宇宙，“我记得以前爸爸出门前，都会做一件事。”

“什么事？”

肖九洲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肖宇宙想起来了，以前他每次出门的时候都会亲亲煤球，所以现在他的猫是在……索求被撸？

真是粘人的小猫。

“好吧。”他无奈地怂怂肩膀，走过去，踮起脚，在肖九洲的下巴上用头蹭了蹭。

“以前爸爸不是这样的。”

肖宇宙：“……”他以前确实没有这么内敛，那是更加狂热的撸猫方式，别说是头了，简直是手口并用。只不过，他觉得肖九洲现在变人了，太亲密不合适才没那么做的。

肖宇宙无奈，他按在男人肩膀，踮起脚想碰肖九洲的鼻尖，但肖九洲抬头了，他碰不到。

肖宇宙微微嘟起嘴，怼了怼对方的腰：“再闹不贴了！你太高了！我够不到！”

“爸爸要好好吃饭才可以长高。”肖九洲弯下腰。

“我已经超过18了！长不了了！”肖宇宙撇撇嘴，贴过去，先用鼻尖蹭了蹭，又用嘴唇贴了贴他的脸颊。肖九洲在他亲的时候故意抬头，一个吻恰到好处地落到了唇角。

“调皮！”肖宇宙背过手去，气鼓鼓且字正腔圆，“已经可以了，我不是次次都那么夸张的！”

“好。”大猫像是被取悦了一样，又在肖宇宙头上撸了一把，“那再见。”

“……”肖宇宙没来得及躲就被摸头了，他还沉浸在这种角色反转中的诡异且微妙的感觉，就看见大猫朝前一越，身体立刻幻化为兽形。

巨大的黑猫毛发光亮且柔顺，哪怕有毛发的覆盖也能感受到下面有力的四肢和蓬勃的肌肉。

肖九洲一蹬后退，跃起半米高，矫捷的身型飞速地朝山下平原的方向跃动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我靠，儿子真帅。

肖宇宙脑海中只留下这么一个想法。

缅因本来就是大型猫，进化后的肖九洲身型越发巨大了，像小一样，加上超强的爆发力和健美的曲线，比起猫倒更像是豹子。

一种骄傲感油然而生，肖宇宙甚至有点恨自己手上没有照相机，不能把这样一幕记录下来。

心潮澎湃的感觉持续了几分钟，肖宇宙坐在地面上，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出大猫的身形。

他的画工不好，像是简笔画，可像是为了表达对儿子的喜欢一样，他在大猫轮廓的外部又狠狠地画上了几颗爱意满满的心，紧接着，又在大猫旁边画了一个火柴人，那是他自己的代表。

喜悦感充斥着整个心头，肖宇宙嘴角的笑止不住，正在这时，唰喇喇，树林里产来一阵骚动声。

肖宇宙心里咯噔一下，他抬起头，森林中的冷风嗖嗖地吹，树影憧憧间，森林里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前方等待。

他下意识地感到害怕，哪怕明知道屏蔽装置会保护他。

都说鲛人是直觉十分敏锐的生物，但基因缺陷的肖宇宙从来没有过这种天赋，可他还是跟随直觉朝着左边挪了几步。

正在这时，哐当——

一只巨型的老鼠残尸砸在了肖宇宙身边，数不胜数的肠肚泼天而降，血水流了一地，腥气肆意，土地也被染红了。

肖宇宙一下子愣住。

那具残尸掉落的地方正是他刚才的所在，还好刚才他移开了！

他后怕地看向那只巨型老鼠。老鼠足足有一人高的大小，毛发脏兮兮的，两只眼睛已经被咬掉成为空洞。

它有两条尾巴，六条四肢，样子极其古怪而且渗人。

更关键的是，它分明还没死多久，两排富有极强咬合力尖细的牙齿还在轻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能轻易把小型生物撕扯成碎片。

更重的寒意侵袭而来，老鼠还不是肖宇宙现在关心的问题。

他真正在意的是，什么东西把这只巨型老鼠咬成这样。

树林被簌簌地吹动，他抬起头，望向头顶巴掌大小的天空，似乎有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正在飞速朝他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