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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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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脑海里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江湾最后还是好意思地收了钱。

免费的钱不捡白不捡。

原本江湾打算在六月前回一趟水岸镇,不抱期望却从天而降的offer则搅乱了她的行程。江湾只得重新拟定计划。

她不知道具体时间,只得等晚上谢薄回来再问他。

平时谢薄什么时候会到家,江湾也拿不准。巧的是,今日林姨做好晚饭,江湾刚坐到餐桌边,门外就传来了陈管家问候谢薄的声音。

男人低低应声,江湾莫名如临大敌般霎时绷紧了全身。

谢薄漫步踏入屋子里,见着她端端正正坐在桌前,还有心思调笑了声:“谢太太,筷子拿反了。”

江湾面不改色把筷子拿正,余光瞥见谢薄已经坐到她对面。五月中旬,天气燥热,谢薄西装革履似乎嫌闷,脱去黑色外套,接而解开白衬衫顶上的两颗扣子。

脖颈线条流畅,皮肤略透出股病态白净的冷感。

江湾这会儿还在思忖着如何跟谢薄开口,就没注意到面前人的小动作。

终于慢腾腾进食一会儿,江湾抬眸看向谢薄:“谢薄,你们家的宴会,具体是什么时候?我……想回邬城一段日子,怕两个时间正好冲突。”

谢薄筷子夹菜的动作微顿,秀丽的桃花眼半撩起,语气极为漫不经意:“……家里出事了?”

江湾眨眨眼,想来也差不多算是事,就没否认:“有点,事不大……”她竭力将差点脱口而出的“你不用担心”咽回喉间。

“晚宴大概在六月初二,开始前得找个日子给你买些礼服。不待久的话还有半个月左右。”谢薄眼皮子垂着,说罢又扬起眸子看她,“你要在邬城待多久?”

“……还没想好。”江湾其实有意待个近十天,毕竟她已经很久没回水岸镇了,同时,她还想观察看看秦叔秦姨现在的情况具体如何。

秦叔伤到脊椎现在还在住院。怎么说他们都是她半个亲人,江湾也想照顾他一段时间。

只是没等她提出,谢薄倏地攒紧了眉宇。他放下筷子,偏头向外轻喊一声陈管家。

陈管家闻声匆匆赶过来,似乎对面前情况了如指掌。他在谢薄的右手腕与手臂上细致入微地揉捏、摩擦着,等谢薄的眉头渐渐舒展,再从旁边取出冰袋敷到肌肤表面。

他边做这些边不忘嘱咐:“谢总,您今日是不是又连续批改文件了。您要记住避免长时间重复性手部运动啊。”

谢薄没说话,倒是关注到一旁怔愣看着的江湾,唇角带着过分平淡的笑,像满不在乎似的:“没事,老毛病了。”

晚饭过后回房间,江湾趴在抱枕上,整个思绪翻来覆去,最后陷入沉思。

她一会儿是旧事翻涌上心头的惭愧,一会儿是面对现状束手无策的焦急。

谢薄右手的问题,肯定没有他安慰她说的而那么简单。他在那场地震里为了救她,手便落下了旧疾。

江湾心知愧疚感让她难以推卸责任,但是看着自己与谢薄的聊天框,她又不好意思直接去揭他的伤疤。

江湾思前想后一个晚上,到凌晨三点才困着眼入睡。她试图从谢家的佣人们入手。

隔天早晨,谢薄照常去了公司。江湾先后打给先前发来offer的招聘负责人电话,确定好面试时间、地点,最后是定在下周三。

江湾估计了下她从准备面试到参加面试,还要赴约晚宴的前后时间,这样的话,她能留在水岸镇一整周。

算完,江湾半犹豫地打开微信,给谢薄发去消息。

【三点水:我下周六就回邬城,应该二十九号回来】

约摸十来分钟后,谢薄回复她。

【江先生:行】

林姨是第一个察觉到江小姐不对劲的。当日她正在厨房做午饭,江湾不知何时就出现在身旁,小声嘀咕了一句:“林姨,我能不能问问关于谢薄他……呃……”

江湾脑子没拐过来,见到林姨在做饭,就抽了风硬生生问成:“——谢薄他平时喜欢吃什么?”

林姨恍然大悟,原来江小姐想亲自为谢总下厨房。于是倍感欣慰地回答:“谢先生口味偏清淡,喜欢吃鱼,辣味不是不能沾,就是接受程度很低,其他似乎没有忌口了。”

“……”

听到辣这个字眼,江湾怔了怔,久违地回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那是高二她还和谢薄坐同桌的那会儿。邬城在长江以南一带,气候温和湿润,光照充足,十一月依旧烈日中天。

那天中午她回了于家,结果跟江闫闹了些不愉快。江湾恹恹不乐,饭都没胃口吃,就上教室午休了。

谢薄一个人在教室,见着她有些微惊讶:“这个点,不该在吃饭吗?”

“……”家丑到底不可外扬,江湾随口编了个理由糊弄过去,“没生活费了,不吃省钱。”

一几年的川水教室里,只有几顶老旧得近乎褪色的三叶扇。它乌拉乌拉转着,没给整间屋子消去多少燥热,反而运转的吵令人心生烦闷。

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江湾,只觉得额角的汗水越冒越多。谢薄在她旁边,幸许也是觉得太热睡不着,干脆边发呆,边无精打采挥着薄本子来扇风。

七班教室外响起稀拉的脚步声和几个男生没刻意控制音量的刺耳的聊天声。他们走进来,就放高声喊谢薄:“谢哥,给你带午饭了。”

“还有人在午休呢,别那么大声。”少年散漫的声音半含笑意,几个男生顿了下,好像才注意到空旷的教室里还有一个江湾。

“她睡着了吗?”

“你看看,哦,醒了醒了。那没事。”

江湾心想就是被你们这几个吵醒的,声音那么大生怕她睡过去一样。想着也睡不着了,她慢腾腾地抬起身子,从抽屉里翻毛笔纸练书法。

“谢哥,猜我们给你带了什么?”随着饭盒盖子揭开,他们夸大般地故作惊喜道,“是红烧鱼!”

谢薄桃花眼轻眯,凑近饭盒看清里边烧得鲜香四溢的鱼块旁,点缀着绿的葱红的辣椒。

……等等,辣椒?

“什么辣?”谢薄一顿,指了指饭盒问道。

“老板好像当作麻辣鱼来煮了,应该有中辣吧……谢哥你是不是吃不了辣来着?”

“挑出辣椒来不就行了吗?”一个人不靠谱地提议道。

“……”谢薄半垂下眉梢,略带无奈地叹了声气,最后转向身旁的江湾,“同桌,能不能帮我尝尝辣度?”

江湾其实一时想不明白谢薄为什么让她来试而不是那几个男生。但转眼就想起可能是因为前阵子,川水附近新营业的螺蛳粉餐馆推出了重度辣挑战,她尝试成功后在川水一举成名。

想通之后,江湾接过了一次性筷子。她浅浅掐了份鱼肉在嘴里尝过,最后评价道:“还可以,没那么辣。”

是她能神色不动吃完的那种。不过江湾并不知道谢薄能吃辣的最低程度是多少。

谢薄有些若有所思,换了一次性筷子的另一头来尝。结果他本人没吃几口就止不住抵唇咳起来,苍白的脖颈漫开一片不正常的红。

“欸,谢哥你还好吗!”

“谢哥真吃不了几分辣啊。”

“……谢薄,你没事吧?”江湾着急起来,也莫知所措,她是真的不知道谢薄原来这么不能吃辣。

身旁乱七八糟的几只手,不知道谁递过来一杯水,谢薄一饮而尽后才慢慢喘回口气,还有闲情露出一个淡笑道:“没事。”

“谢哥吃不了这鱼了怎么办,丢掉吗。”

“你吃吧,别浪费,我刚刚吃完火锅。”

“你醒醒,明明我们几个是一起敞开肚皮吃火锅的。”

谢薄没说话,好半天望向江湾,弧形好看的眼角微微弯起:“同桌,帮个忙?”

谢薄有张过分秀色可餐的脸,桃花眼或挑或垂的时候,眸底像涌着春水,缱绻得不行。

出于不小心让谢薄踩雷的愧疚,江湾接过饭盒。

几个男生走后,中午变得宁静而安逸。窗外灿金的阳光将香樟树晒得滚烫,老三叶扇仍旧在吱吱呀呀转动。

谢薄出去了一趟,江湾在教室里慢慢悠悠吃着红烧鱼。等再抬眼之际,面前出现一瓶柠檬汽水。

汽水罐还冒着冷气,明显刚从冰柜里拿出来不久。细密冰凉的水珠子顺着罐子边沿滚落,如夏日浇在身体上的河水,沁人心脾。

谢薄桃花眼垂落,轻笑着说了一句:“小心上火。”

……

这件事谈起来,怎么都会感觉巧合太微妙。十六岁的谢薄是不是故意的,二十五岁的江湾同样不得所知。

江湾只知那之后很多年,许多有关少年时期的记忆都似糊着雾气寡淡斑驳。唯有一些夏日里的瞬间,她至今此心耿耿。

江湾原本带着目的性去找林姨,不知道怎么就发展成了探究谢薄的日常喜好。

“谢先生喜欢清净,讨厌吵闹的东西,所以佣人们招得不多,招的我们这几个,平时也不是话多的。谢先生有洁癖,所以每两天我们都会上上下下打扫一遍整个别墅……”

江湾边心不在焉听着边点头,想来不能从林姨这里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她退而求其次去找陈管家。

或许几个佣人们之间消息都是互通的,林姨比较迟钝,没听出江湾的旁敲侧击,而陈管家则一点就通。

“夫人,您是想问问谢总的右手是如何情况吧?”

江湾微怔,随即也承认了。

陈管家略一沉吟,让江湾在客厅等等,自己走进谢薄平时办公用的书房。片刻后,他拿着一沓文件夹出来了。

陈管家把里边的东西摊在茶几上:“谢总的右手,详情病症是腕管综合征。”

面对这几个陌生又本能让人感到不详的字,江湾发慌地揪紧自己的手指。

“腕管综合征是因为腕管内的正中神经受到压迫,从而引发的一系列症状。”陈管家一丝不苟地给江湾科普,“而谢总的右手,就是因为受到重物长时间砸压着,导致腕部局部组织损伤和肿胀,增加腕管内的压力,压迫到正中神经。”

“而谢总当年没能得到及时治疗,又被反复挤压,肌肉劳损,神经压迫因此加重。即便后来去了高端医院治疗,谢总的右手也留下了后遗症。”

“平时具体表现为手部无力,麻木刺痛,严重时候会难以动弹,拿不了东西。这种症状一不注意就会复发,昨晚谢总就是频繁使用右手,才又开始出现。”

江湾愣愣听着。明明说不上什么感觉,但心底像埋入尖针般,刺得她一股几乎要喘不上气的闷疼。

这个世界上,有大概百分之九十的人是右撇子。江湾是,谢薄亦是。

右手对谢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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