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隔天一早，赵清和在寝室的床上醒来。
卓妮妮看到她在，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又问：“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赵清和翻身找出皮筋，将散乱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团，含糊不清地回说：“不早了……踩着门禁点跑回来的。”
卓妮妮“哦”了一声，继续洗漱。
又过了一会儿，手机响了。
是卓妮妮点的外卖到了。
卫生间的门推开，赵清和换好衣服，听到卓妮妮推门从外头进来。
“要一起吃吗？”她指着桌上的打包盒，解释说：“是城区的那家早点铺，我点了你爱吃的灌汤包。”
经她这么一说，赵清和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两人就着书桌坐下，刚解开打包袋的扣子，屋子里的空调“滴——”地响了一声。
卓妮妮埋怨道：“又停电了……这种天气没有空调，岂不是要把人热死。”
说完，狠狠地灌了一口冰豆浆。
赵清和笑笑，小拇指勾起额前的一撮头发划到耳后。
“都住两年了，什么德行你不知道？”
卓妮妮和赵清和同是蒙大艺术院的研究生，两人先后被梁晗招进门，又住在同一个寝室。
每日朝夕相处下来，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时下，卓妮妮忽地开口问说：“还有一个月就要毕业了，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吧。”赵清和拧眉叹了口气。
都说毕业就是失业，对于他们这些搞艺术的来说，如果没有好的出路，不用多久就会脱离老本行。
可是让她放弃画画，赵清和是真的舍不得。
见她不语，卓妮妮主动道：“别的不谈，房子总该找好了吧？”
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带着几分羞涩：“哎，你可别怪我啊……我和沈晓昀已经找到住的地方了，不出意外的话……月底就要搬出去了。”
沈晓昀是卓妮妮的男朋友，两人是从中学时代走到现在的恋人。
赵清和听了这话顿住手里的动作，回过神后笑说，“恭喜你啊……你之前不是说要回老家吗？现在怎么样了？”
卓妮妮戳了戳盘子里的包子，气鼓鼓地：“别提了，他还是想要留在蒙城，所以我决定陪他。”话毕，她补充答：“你要是还没找到地方住，回头我帮你留意一下。”
赵清和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心里另有一番打算。
饭后，她起身收拾掉一次性碗筷，将塑料袋打包好扔进垃圾桶。
临出门前，卓妮妮又提了一句，“那就这么定了，我跟中介打过招呼了。”
赵清和点点头，抿着唇淡声应：“麻烦你了。”
*
周末，赵清和驱车去了一趟万山书画坊。
万山书画是本市一间知名画廊，其投资人之一就是她的导师梁晗。
许多初出茅庐的学生会把自己的作品交给万山书画经营出售，所挣得的费用亦可以帮助他们解燃眉之急。
赵清和也是其中之一。
车子在画廊门口停下，玻璃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告示牌。
她心下犹疑，径直推门而入。
空旷的前厅里只有一个小姑娘坐着，赵清和认出对方是同系的学妹，开口叫住她。
“清和学姐，你来得正好……”丁易遥转头看到她，压低了嗓音悄声回：“刚才临沂师兄带着买家来了，现在正在里头的办公室里谈你的画呢。”
赵清和心下一沉，这正是她今天来的目的。
“谈得怎么样了？”她故作平静地笑笑，一双清淡的眉眼微微勾起，仿佛要把人看穿。
丁易遥吐吐舌，抱歉道：“我还什么都没听见呢，人就往里头走了。”
“没事，我在这儿等会就是了。”赵清和安慰她，更像是安慰自己。
只是这一等就等了半天。
顾临沂与买家一同从里间出来时，天色将暗未暗。
瞥眼看到赵清和坐在外头，他不由一怔，很快又堆起笑意，将负责人送出门。
再回来时，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收不住了。
“清和，你怎么来了？”顾临沂没想到会被她当面撞见，闪过一抹尴尬神色。
赵清和也看出了他的窘迫，尽量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从容问道：“师兄，我的画……买家怎么说？”
顾临沂低着头叹息不语，顿了片刻才想到劝慰她：“你也别灰心，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机会。”
果然如此，赵清和唇角的笑意渐渐淡了，失望地收回目光。
须臾，复又抬起头展颜笑道：“你说得对，下次再努力就是了。”
从画廊出来，夕阳的余晖将整条街道映照出淡淡的金色，美得如同一幅画。
赵清和没有心情欣赏，撑着伞独自一人走在宽阔的马路上。
不多时，兜里的手机响起。
是赵初艺打来的。
她轻吐一口浊气，整理好情绪接通来电。
浅笑应答：“姨妈。”
下一秒，赵初艺掷地有声的话音传来，开门见山地问她：“下个月就你毕业了，接下来什么打算？是继续留在蒙城还是回茶阳老家？”
自从母亲赵初秀去世以后，自己的大小事都由这个姨妈来关照打理。
赵清和知道她这通电话的意图，她思索片刻，柔声回说：“我想留在蒙城发展。”
默了默，似要解释，“姨妈，其实我……”
赵初艺打断她，“想留在那儿就留吧，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以后生活可怎么办。”
姐姐赵初秀走后，她是眼看着这个外甥女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明明从前也不是这个性子，现在却惜字如金，什么话也不肯说，只会放在肚子里自己难受。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吧。”赵清和含笑道：“再说了，我都26了，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赵初艺笑骂道：“你还知道自己26了，老是不让我省心。”
电话挂断以后，赵清和的卡里收到了一笔转账。
不多不少一万块钱，汇款人正是赵初艺。
她默不作声地关掉手机，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规划。
马上就要找住的地方，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买家失约了。
画没有卖出去，连她的日常开销都成了问题。
一路走回学校，赵清和又接到了导师梁晗的电话，她估摸着顾临沂已经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和她说了。
电话接通，果不其然第一句便是：“画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怎么样，你还好吧？”
“我没事。”赵清和扬起唇角，故作轻松地笑说，“师兄也真是的，一点事情也瞒不住。”
梁晗道：“他还不是担心你……画我会帮你再留意的，对了……最近一直在准备答辩的事，忘了问你，阅修齐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恍然间听到这个名字，赵清和有片刻没回过神。
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自己的父亲。
她扯了扯嘴角，苦笑说：“没有。”
那头梁晗也沉默了，片刻后哑声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毕业生暑假不能留校，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赵清和如实答：“还没有……不过我已经让中介帮我去找了。”
梁晗苦口婆心道：“你爸爸那边的事情是他做得不对，回头我再和他好好说说……至于你这边，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和我说。我在郊区有套房子还空置着，要是找不到落脚点，你可以先去那边暂住一段时间。”
研究生这两年，赵清和颇受梁晗的照顾。
究其原因，无非是碍于阅修齐的这层关系——可是她最不想扯上关系的，就是阅修齐。
时下，面对梁晗雪中送炭的相助，她斟酌许久，仍坚持道：“梁老师，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件事我还是想要自己解决稳妥些。”
梁晗也知道她的性子，表面看着柔柔弱弱的，其实骨子里执拗得很。
见劝不动，她也不再强求。
“行，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决定，毕业前你们几个师兄妹们再约时间，咱们聚一聚。”
赵清和握着话筒“嗯”了一声，颔首同意。
*
又是一个周末，卓妮妮那边的中介找到房子，打来电话告诉赵清和。
“地段是不错，交通便利，前有商场后有公园，走两站就是地铁。”她半开玩笑道：“要不是我已经找到地方住了，轮不到你捡这个便宜。”
临近放假，学生们陆陆续续地开始收拾归家的行李。
这周卓妮妮也搬出去了，她和沈晓昀在老城区找了间四十多平的老破小租住下来，现在寝室里只剩下赵清和一个人。
听到她这么说，赵清和展露笑颜，由衷表示：“那真应该谢谢你……回头请你吃饭。”
卓妮妮轻哼一声，“饭就不用吃了，你什么时候收拾好行李，我和沈晓昀一起来帮你搬家啊。”
“方便吗？”赵清和犹豫道，“沈晓昀要上班吧，况且你这边工作也还没有着落……”
卓妮妮在电话那头大大咧咧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沈晓昀有车……一趟路的功夫，等搬了家你再请我吃饭也不迟。”
赵清和忍俊不禁地点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又东拉西扯地说了会儿话。
临挂断前，卓妮妮才想到正事，语气开始变得支支吾吾，最后咬咬牙坦白道：“和和……有件事先和你打声招呼，那个房子地段好，租金不便宜……你看你方不方便……”
赵清和一怔，遂问：“租金多少？”
卓妮妮报了个数。
赵清和倒吸一口凉气，超出她的预算实在是太多了。
电话那头的人见她不出声，只当她是为难了，忙不迭地出主意说：“其实是这样的，那房子大，三室两厅，你完全可以找人合租平摊费用。”顿了几秒，又补充：“对了……这两天好几个人打来电话问合租的事，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去把人回了。”
赵清和握着话筒，浅声答，“没什么不方便的，合租就合租吧……”
卓妮妮一喜，“行，回头我就把对方的号码发给你，你记得加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