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将东西都塞进双肩包里，他猜测这次是个容易差事，到地方后简单侦测下阴气浓重位置，烧些符点些香，颂上一段经文应该就没事了，所以带的东西不多。

收拾妥当，王小龙已经打好车在等，三人顺顺当当朝王小龙住处前进。

开了半个多小时，到达小区大门前，王小龙独自经营着一家小餐馆，家中早年也经商发过小财，家底不薄，住的小区条件不错，保安核实了业主身份才放人进去，一路上鸟语花香，绿荫处处。

三室一厅简约明快，扫地机器人在地上嗡嗡工作，王小龙有些尴尬：“呃，这个是定时工作的，我忘记改时间了。”

柳青青摆摆手，“没事，我们去卫生间看看，你感兴趣也可以过来。”

王小龙表示自己坐在客厅就好了，不给大师添麻烦。

走到卫生间，打开灯，里头的氛围确实不同于外，瓷砖惨白，灯光幽幽，仿佛有滴水声，但仔细去寻找声音源头，又什么都找不到。

柳青青掏出罗盘，指针反应剧烈，他对南淙说：“你有闻到这里别的精怪的气味吗？”

南淙仔细嗅闻，然后摇头。

看来是单一的鬼魂作乱。柳青青了然，手捧罗盘向卫生间内走，指针不断颤动，他指夹符咒，走到房间正中央靠近马桶的位置时，指针忽然疯狂旋转起来。

柳青青神色一凛，符纸无风自燃，他丢了符咒向后退，直退到门口，南淙紧张道：“怎么样？能搞定吗？”

他认识柳青青手里的符，前几天刚学到简单介绍，那是一种新时代研发，用于简单快速分辨鬼魂留下阴煞之气强度的符咒，叫辨阴符，符咒会随阴气和煞气的浓度发生不同变化，轻则墨迹晕开，重则自行崩解或自动燃烧，根据符纸情况还能再进行细分，如果遇上有功德金光的鬼还会发光。

柳青青有些犹豫，说：“我们去客厅转转。”

转了一圈，发现冰箱也有点阴气反应，只是不大，没造成显著影响。

王小龙看着两位专业人士在客厅转悠，表情似乎不太轻松，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柳青青和南淙在沙发另一端坐下，柳青青问：“王先生记得有奇怪感觉的前一天，或者当天，自己都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吗？”

王小龙说：“我天天都要去餐馆巡视、查账的，最近没做过什么别的事。”

“确定吗？”

王小龙坚定点头：“我非常确定。”

柳青青说：“那我可能得告诉您一件事，您这个情况，不太好解决，我们可能需要去您的餐馆看看，寻找阴气的源头。”

“啊？怎、怎么会？”

“不如带我们去您的餐馆实地看看。”

就这样，沙发都没坐热，三人又打车去了王小龙的餐馆。

王小龙干的是大排档，现在没到晚饭时间，只能看到员工来来回回地忙碌，他带着两个陌生人进门，看到他的员工都说老板好，接着对两人投以好奇的目光，不过也就是看两眼，还有许多活儿要做呢。

来之前三人商量好，柳青青和南淙是以想要投资的亲戚的身份来观察一下大排档日常工作、客流量之类的，王小龙作为老板负责带路和介绍。

所以他们真的在大堂里逛了一圈，王小龙不停地介绍特色菜，介绍晚上生意的火爆，介绍餐厅的口碑，南淙担心言多必失，因此维持着内向不爱说话的人设，有问题就用眼神询问柳青青。

柳青青配合着王小龙做戏，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脑袋里全在想这件事的隐情。辨阴符反应如此之大，说明煞气强盛，阴气浓重，能产生这样影响的鬼魂不是善茬，极有可能含冤抱恨而死，留下的阴煞非寻常手段能解。

但王小龙没出大事，说明鬼魂的主目标不是王小龙，他的确只是无意沾染。

倘若恨意如此浓烈，鬼魂已有一周的时间去复仇，手段必定极为酷烈，为何现在都没有类似的事件发生？

暂且蛰伏等待时机？有幕后黑手收复此鬼？还是新死尚未回魂？

他的思绪停留在这里，王小龙招呼着他俩往后厨走，大声让“亲戚”来看看良好的后厨环境。

大概是他这个老板时常来督促视察的缘故，后厨的确整洁明亮，一路上碰见的员工都会问好，然后低着头继续干活，备菜的声响不绝于耳，时不时有各种吆喝。

南淙倒是很好奇，他没见过这些，对着正在泡发的香菇海带闻闻嗅嗅，在剁肉的员工旁停留片刻。

柳青青突然说去要上个厕所，让王小龙带南淙再逛逛。

两人都知道他是要去看看卫生间有没有问题，自然没有异议，继续装模作样地考察。柳青青则根据王小龙的指引，一路来到餐厅后部唯一的卫生间，确定四下无人，拿好罗盘捏好符，脖子上挂了一把小桃木剑，视死如归地进去了。

卫生间灯光惨白，并且有与王小龙家如出一辙的阴冷感，柳青青做好了随时可能被攻击的准备，缓步行过洗手台，马上注意到唯一一个挂了“维修中”的隔间，立即锁定目标，随着距离越发靠近，他的呼吸逐渐加快，心脏砰砰直跳。

还有多远？十步？八步？

然而，直到他停在隔间门前，仍然没有任何反应，除了罗盘对阴气的反应，符纸变得焦黑以外，什么都没发生。

要让我放松警惕？

柳青青抿紧嘴唇，但他也不能把人家的门踹坏了冲进去一探究竟。他假意要将东西收回背包，同时背对着隔间，慢慢走出。

同样无事发生。

这说明这里仍然不是离那鬼魂最近的地方，仅仅只是有关联，或它曾经到来过。

柳青青皱着眉，收好东西打算走回去，迎面碰上一个男子，看穿着是大排档员工，急匆匆地要去上厕所，看见柳青青，认出他是老板带过来的人还打了声招呼。

柳青青叫住他，说男厕所有隔间在维修，清洁工说暂时不要靠近维修隔间。

那男人笑着问：“那间厕所坏了好多天了，老板不是说这周末才找人修吗？”

柳青青说：“没在修，只是我看着底下好像有点漏水，怕突然管道坏了喷水，这样隔壁间的人就糟了。”

男人点头：“谢谢你提醒啊。”

另一边，王小龙带着南淙以龟速参观，对遇上的每个员工都要关怀询问几分钟。南淙好想吃饭，只能对着那些还没处理的食材默默流口水，想象它们经过烹调后的味道，幸好刚刚那个负责切肉的员工出去了，否则肯定觉得他盯着那些生肉怪怪的。

每个桌子都看过，王小龙又带他看设备，蒸箱在预热，炸东西的机器还没启动，然后是存放食材的大冰箱。

王小龙有点得意，指着冰箱介绍道：“看到这几个大冰箱没有？今年刚弄的，容量比以前大一倍，保鲜效果也好，菜放进去不容易蔫儿，冷冻的肉也冻得结结实实。”

“什么肉都放在这里吗？”南淙忽然问。

王小龙说：“一般本来就是冷冻的就放，那些什么冻牛腩，大批量地买相对便宜些，但我们做出来口味是不会打折扣的，保证好吃，要不我待会让他们整一个给你们尝尝？”

南淙朝冰箱走近两步，隐蔽地闻了两下，又回到摆放着生肉的桌台，同样嗅闻。

正好此时柳青青回来了，南淙扭头看他，用力眨眼。

柳青青看他那副活像是眼睛里进沙子的模样，有些想笑，却领会到南淙可能发现了什么状况，于是叫王小龙带他们出去商量。

走到餐厅大门外，确定没有员工能听见，南淙示意大家凑近，然后悄声道：“我闻到冰箱里的味道不对劲。”

王小龙吓得都结巴了，“怎、怎么？冰箱，冰箱怎么了？”

“我可能闻错了，但也可能没有……”南淙皱皱鼻子，“我要事先声明，我没有吃过人。”

柳青青：“你快说吧，你都被考察这么久了，作为同事，我肯定信你。”

南淙坚定道：“我闻到，冰箱里面有人的味道，不是日常活动能留下的气味，是那种，掺着血味的生肉。”

“人——唔！”

柳青青捂住了王小龙的嘴，防止他的声音引来注意，自己内心也很惊骇。他知道，对于更依赖嗅觉的精怪来说，世间万物的气味几乎都有差别，南淙作为一只经过入职体检的狐狸精，嗅觉经检测是正常的，如果他说有，那么大概率……

冰箱里怎么能放进去一个受伤的人，还没有员工发现？也就是说，有人将属于人的肉块包装，混进了冷冻层，然后找机会销毁他的罪证，如何销毁？这里是一家餐馆……

柳青青脸色发白，王小龙更是两股战战，显然他也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地方。

“要不要，报警？”最后两个字，王小龙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苍天可鉴，他只是个本本分分的小老板，不曾缺斤少两，也没干过挂羊头卖狗肉那种事情，怎么会、怎么会摊上这种事？传出去，他这餐馆就不用干了！而且有条件干这事儿的只可能是员工，那会不会，已经盯上他了？

南淙说：“我们先回局里，这已经不是普通委托，依照阴煞浓烈程度，很可能要有祸事。”

柳青青听他说，才从那些恐怖推测里回过神来，赞同道：“对，必须要上报了。”

王小龙连忙说：“我跟你们回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