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雨一直下到半夜，心里装着事，单织芙一晚上没睡好。

顶着两只黑眼圈睁眼，一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

单织芙下床第一件事就是踹了一下床垫。

废物！

嗯……枕头也是。

手机里很多人发来消息。首先是秦阳。

秦阳是织芙爷爷的律师，爷爷去世后，两人常有联系。单织芙虽然是在s市出生，但十二岁以前一直和爷爷在乡下老家住，秦律师也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

昨晚入睡前，织芙托秦阳帮她查了S市西区那边的房价。

对方回复消息显示是凌晨一点多，当时单织芙迷迷糊糊没听见系统提示音。

现在一看聊天界面，律师不愧是律师，话是又密又多。

单织芙：【麻烦帮我查一下西区那边的房价，就是我高中毕业时购入的那套。】

秦阳：【是您办理给予赠送的那套吗？】

没人回复，他又暗戳戳发来。

秦阳：【？】

秦阳：【织芙小姐？】

秦阳：【织芙小姐？？？还在吗？？？】

秦阳：【……应该是的吧。】

又过了十五分钟，那边发来各种专业性表格和数据分析。

秦阳：【西区虽然经济不是S市的主心地带，但是那边近几年在规划，人流量涌入较大，做点小生意还是不错的。】

秦阳：【针对房价，目前那边房价很可观，对比六年前，市值已经翻了三番了……】

看着满屏张牙舞爪的字和线条乱飞的数据表格，织芙竭力压下内心深处的无名鬼火。

到底什么时候这些男人们才能明白，女人的问话其实只是想知道一个明确的答案，对这些无聊的分析过程是真的——没！有！一！点！兴！趣！

好在，结果还不错。

翻三番了。

时间在此刻具象化，六年多以前那个小铺面她买下来只花了二十七万，如今也有七十多万了，昨天看他的样子，应该……过的还不错吧。

按熄手机，单织芙去到卫生间洗漱，刷牙的时候心情不错，嘴里还哼着歌。

当年分手后，她秉持着不拖不欠都别怀念的原则，卖了爷爷送她的那只玉手镯，将那个小铺面买下来，好让祁温玉和他妈妈能一直住在那里。

当时的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对祁温玉的伤害，只顾自己痛快了。事后她觉得，祁温玉毕竟陪了她快两年，期间快乐总是有的。

这铺面就当是时间补偿费了。

为了让他收下，她还第一次踢开单织璃的房门，天知道她下了多大决心，对于单织璃，她真是一个眼神不想给。

可是织芙知道，祁温玉的妈妈喜欢单织璃，祁温玉也……经她的手送出的东西，他们或许会收下。

洗漱完毕，织芙走出卫生间，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光。

她忍不住想：要是祁温玉发现那个铺面是自己送的，会怎么样？会不会对自己更讨厌？单织芙相信自己，她总是有把事情搞的更糟糕的能力。

操。

骂出一句国骂。

单织芙打开手机，去翻微信，又突然愣住。

翻什么呢？

她早把祁温玉给删了，什么联系方式也没留下，如今想看看他朋友圈都做不到。

心情烦躁，像一把火烧到胸口，烦躁让心思无法集中。单织芙按着熄屏键，一直重复打开，熄灭，打开，熄灭的动作。

直到一串电话铃声响起。是梁佳。

梁佳一开口就问她：“我怎么看见有粉丝Po你上医院的照片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织芙想，我现在确实不舒服，只不过不是身体，而是心。

但是这些事她怎么好对着梁佳说呢。怪矫情的。

于是单织芙说：“没事，我好的很。”

梁佳或许是太忙了，听见单织芙语气并不虚弱，稍稍放下了心：“行。没事就好，你身体不舒服记得给我打电话，这个月本来计划带你去体检的，被一堆破事影响了，不过这也不是个办法，这样，我抽个空带你去一趟，女孩子一年最起码要体检一次的……”

挂断电话，单织芙如一团棉花扑到床上，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她觉得鼻子有点堵堵的。

单织芙的心里一会是梁佳对她的好，一会是祁温玉对她的冷漠，两相对比，这种感觉真是要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开始用手锤床发泄起来。

情绪波动简直令人抓狂！

于是一整个下午，单织芙都没出过门，就在家里抓耳挠腮的走来走去。

一直到晚上七点，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一整天没吃过东西。愤而点开某黄色软件。

又经过半小时等待，和外卖一起到的有成瑶的电话。

“别说姐妹儿亏待你，咱们公平竞争哈！”

一接通就是成瑶兴奋的声音，话音刚落，微信弹出她发来的消息。

一张从网上截下来的名片，上面写着——

-宜洁口腔医院口腔内科

-祁温玉：139XXXX1458

是祁温玉的联系方式？

成瑶说：“知不知道我找了八方牛鬼蛇神，终于在宜洁口腔医院的论坛里找到这张被转八百次，糊的亲妈都认不出来的照片。”

成瑶又说：“我说公平竞争就公平竞争，你不用放水的哈！”

成瑶说完就挂断电话，留单织芙呆呆的望着那张名片出神。

单织芙将名片放大，左上角的人像图已经糊的看不清，她用指尖在人像图上轻轻划过，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个冷漠青涩的少年。

祁温玉的电话号码这么多年也没换过。

他是在等待自己给他打电话吗？

织芙握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可笑。自己在数字上的天赋其实并不高，删了也就忘干净了。

她又想到成瑶说找这个联系方式花了多长时间，有多么的不容易。

但当年的她好像很容易就得到了。

只是又被她很轻易的丢掉了。

***

思来想去，单织芙决定给祁温玉打个电话。

她外卖盒子拆到一半，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干脆饭也不吃了。握着手机，按上号码，织芙走上阳台，在播通时却犹豫了。

她犹豫了好久，不远处的人工湖边立着一座巨型摩天轮，是近几年新修的。她一直等到摩天轮转了几圈，彩灯颜色变化好几种，夜晚的冷空气冻得她牙齿直打颤，号码删删减减，最终，她咬咬牙，播了出去。

一阵轻音乐响起，后“嘟”的一声，很清脆。

单织芙傻眼，被…挂了？

她又试着播了几次，均被挂断。

单织芙安慰自己，毕竟是个医生，养生是刻在骨子里的事，九点前睡觉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她又不甘心。

新丽娱乐公司总制片办公室。

梁佳正对着电脑整理演员招募的资料，塌房事件引起的一系列危机，公司新戏本来预计下半年就要开拍，如今男主演没了，招商也走了一半，这几天她被折磨的简直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活脱脱瘦了好几斤。

晚上八点半接到单织芙的视频电话，她还很诧异。

今天白天不是才通过电话吗？转念一想，会不会是身体原因，她赶紧接通。

单织芙盘腿坐在床上，身上卡皮巴拉流鼻涕公仔睡衣因为她的姿势皱起来，就更丑了。

她的表情显得有点尴尬：“佳姐，我有点不舒服。”

怎么回事呢？不是早上还好好的吗？梁佳问：“你哪里不舒服？”

单织芙的表情就更怪了，顿了一下，她说：“嗯……就是牙有点疼。”

牙有点疼，这就有点麻烦了，权威牙医这个点估计都不值班的。于是梁佳说：“我先给你买点消炎药，等天亮了我带你去看好医生，牙齿这件事上咱不开玩笑。”

单织芙吸了口气，手指在暗中扣着被子：“倒不用消炎药，也不是很疼……我知道一个牙医，技术不错的，佳姐你帮我给他打个电话约个号吧。”

梁佳：“现在？”

单织芙撒谎不打草稿：“他、他本人正在国外交流学习，那里现在是白天！”

单织芙戳着手机把联系方式发过去：“佳姐你知道的，像他这种权威专家，号都是不好预约的，但佳姐你人脉广，你帮我打个电话，等人回国咱们就可以直接去了。”

梁佳：“……”

感觉自己被人卖了是怎么回事。

于是梁佳准备挂断电话。

“你做什么！”单织芙从呼吸里挤出声音。

梁佳：“我不挂你电话又怎么给专家打电话呢？”

单织芙“哦”了一声，声音故作淡定：“你不是有两部手机吗，你用另一个打，我…嗯，我听着……”

梁佳就更不理解了，但她还是选择遵守单织芙的想法。

依旧是一串悦耳的轻音乐，只是这次没等待多久，电话就被人接通。

梁佳以为权威专家至少得是位上了年纪的人，没想到声音这么年轻，这反差感弄得她愣了两秒，忘了自己要说的话，短暂过后，才找回声音。

专家对她的话只有一句回复：“你好，希望正常时间在网上预约挂号。”

然后就挂了电话。

梁佳把挂断界面亮给单织芙看。

她算是知道了，哪里是牙齿出了问题，多半是这丫头感情出了问题。

不过小男生声音还挺好听。梁佳想，是最近新出的小生？还是资深影帝？不过以单织芙的条件，拿下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可惜还没等自己八卦两句，对面就臭着脸挂了视频。梁佳无奈笑了一下，死丫头脾气越来越冲了。

不过……这也算是她疲惫生活的小插曲吧，倒也挺有趣的。

单织芙已经被气死了。

她扑倒在床上，越想越气，恨不能用头将这床垫给撞的个稀巴烂。

为什么不接她的电话？亏她还给他找养生的借口，原来只是不接她一个人的电话啊！

织芙抿着嘴唇，缩在床上，因为床太大而显得她小小一只。她想起自己从前给祁温玉打电话，他是从来不会拒绝的，慢慢的，她的眼眶变得酸酸的。

但是单织芙就是单织芙，骄矜自信又胡作非为，她是从来不会被困难打倒的。

织芙抹了一下眼睛一骨碌从床上爬坐起来。

不就是电话嘛，是个人都会漏接的！

她在心里找补，她从前也不知道漏接祁温玉多少次电话，祁温玉虽然不明说，但每次紧绷的身体都在诉说他的不开心。

每当这时，自己只要哄一哄他就好了。

祁温玉还是很好哄的。

而且打电话又说不清楚什么。

对！

所以单织芙决定好了，她明天，亲自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