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岛撒娇，希望她夸自己，故意说：“你是不满意我的演技吗？”
夸我也好，骂我也行，她笑着期待她的反应。
结果柯亦然不答，反说起别的，“今天之后，那些欠你爸钱的人，只要有点良心就不忍让看你一个小女孩孤苦伶仃，欠款能要多少要多少。那没良心的，我会记着，恶人做到底，睚眦必报。”
这便是她们一唱一和的目的，为了钱，为了让韩小岛过上她本该过上的生活。
“嗯，我知道，谢谢然姐。”撒娇语气。
韩小岛很想抱她，结果柯亦然像是提前预知，特意往旁边挪了一小步，小岛抿嘴，“哼。”
不过，哪怕柯亦然拒绝了她，她还是喜欢她。只要有然姐陪着自己，她就会觉得自己很有安全感，很幸福。虽然然姐的爱不浓烈，淡淡的，但是真的，她感觉得出来。
而且然姐身份特殊，她是爸爸特意给她挑选的后天家人，也是留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一想到这儿，她的眼角便无助地潮湿起来，始终还是个小孩，做不到完全地隐藏情感。
“你说，你不会哭的。”
柯亦然视线朝前，坚毅、沉默、静谧，她是一个空心人，没有明显的喜怒哀乐，但她还活着，有感知。身边人的失落和低迷太强烈，她忽视不了。
她提醒小岛：“他说了，希望我们笑着看着他走，这是他为自己写的人生剧本，我们是演员，得听导演的。”
小小的女孩擤了一把鼻子，鼻音浓重地回：“ng再重来，现在开始，欠债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快速振作起来，效率直接爆表。
人来人往，时间流逝，很快宾客散去，只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厅。葬礼到这儿结束，柯亦然清点帛金箱，金额不小，她好好收起来，这将是寒江雪给“孤儿寡母”的她们的又一笔生活保障。
柯亦然看手机，十分钟前，韩父韩母从旅馆出发，预计再过二十分钟就会到。大儿子去世，亲生父母只在最后出现，还是冲着帛金来的，世上怕是再找不出另一对了。
“小岛，把钱收起来，然后把假的替换上，抓紧时间。”
“嗯！”
一大一小忙碌起来，小岛去里间把钱装进行李箱，藏进衣服外套里，准备待会儿带走，柯亦然在宴会厅里收拾剩余的物品，她想整理整理堆成小山的花束。
突然，关上的小宴会厅门从外面打开，柯亦然站在遗像前，正将花拢到一起，整个背影呈现弯曲姿态，禁欲的西服也藏不住条件的优越。
耳后的碎发掉落眼前，听到身后动静，她保持姿势，下意识抬眸回看，那一缕发稍就这样倾斜着，四十五度形成了视线分割，眼前的画面像漫画分格一样，每个动作都有停顿。
而且室内的光线不好，葬礼本就阴沉的氛围自带一层磨砂雾气，那人出现，像是重要人物出场，一出现氛围就展现出不同。
黑西服西裤，今天见了太多，但独他穿得最惊艳。柯亦然是颜控，但极少像今天一身名牌，她信奉，人最好的服饰是身材，这人就完全踩在她的点上。
他穿的西装一看面料和剪裁就不俗，但让他更加不俗的是，那昂贵的定制款西服下，结实有力的肌肉，和健硕有型、至少一八五的超模身材。
对方走近，她才注意到，纯黑的西服内有设计，居然是中式斜襟交叉，带盘扣和绿竹暗纹的特别款。就像是一款永远没有上限的惊喜，在不断给观者意想不到的愉悦，柯亦然在没看清对方脸蛋的同时，就先入为主，替他印下‘人间少有’系列。
这是寒江雪的哪位友人？
不等她想出答案，身后的烛光正打在来人身上，他特意站定，任他的脸犹如电影开幕一样，徐徐展开，说出他的姓名，而柯亦然一颗心直接因为它，彻底沸腾了。
她的初恋。
奚纪从花篓里拿出一支被压得有些不够鲜活的白菊，一手优雅贴在衣摆下方，一手轻轻放置在遗像前。柯亦然选了一张寒江雪病前最精神的照片，哪怕变成了黑白，和蔼的笑意也能透过照片感染到来访的所有人。
这是好人的笑，是生活美满的人的笑，也是胜利者的笑。
白菊搁下，奚纪缓缓起身，因为衣角始终在他掌心，哪怕走动，也没有晃动，这样的小细节彰显了他的做事风格，绅士从容，稳重讲究。
他成熟了许多，眼神变得坚毅，下颌多了许多胡茬的泛青，不再是男孩，而是个男人。
奚纪面朝遗像，对着寒江雪说话，“韩导，久仰大名，未能见上一面，实乃可惜。我相信人死魂在，若你此刻就在这个房间里，我接下来的话，正好需要您见证一番。”
嗯？
不等柯亦然反应，奚纪转身，站定在她面前，那张脱去了年少的青涩和桀骜不驯脸庞，以一种温和、自信又霸道的口吻，“柯亦然，身边的位置空了，考虑考虑我。”
“毕竟，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我知道怎么让你感到快乐。”
柯亦然无法消化奚纪莫名其妙出现，莫名其妙说这番话，她整个人被按了暂停键，呆滞在原地。刚才那些脑海里对他的正面评价，现在像一记闪亮的耳光，啪啪在打她的脸。
奚纪还不只是嘴上说，还付诸了行动，拿出了这家酒店楼上金色的vip房卡，语气稀松平常，像在路边买一瓶矿泉水，“走吗？”
柯亦然脑子一片浆糊，无法思考了，“你、什么意思？”
奚纪耸肩，凑近，他比柯亦然高一个头，离得越近，她身上那股香气就越发明显，浓烈得一点没有从前样子。以前的她最讨厌这种香得呛鼻的浓香，看来，他们都变了很多，奚纪在心里怅然。
可怪异的是，哪怕是熏得想打喷嚏，因为是她的味道，他仍旧无端上头，从下面升腾起一股躁意，甚至觉得脑袋都在充血，神志不清。
气味陌生，却存在感强烈，明晃晃的成熟魅力，站在前夫的葬礼遗像前，人妻的身份。
他说不准，是什么让他如此急不可耐，再次发出深夜邀请，“睡吗？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