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亦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纪雨绷着脸，不愿把话说得那么直接，他扭过头去，“今天太晚了，你早点回家吧。”说完转身就要去打开包间的门。
柯亦然力气大，一把推关掉正欲打开的房门，挡在门前，正对他，“你又在逃避什么？还有，我这是第几次挽留你了，纪雨，你为什么总要让我难堪，说一句真心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这有那么难吗？”
纪雨多次想要张唇说话，又压抑沉默，最后是柯亦然看不下去，打开门自己出去了。
走之前，她说：“不管今晚我们吵得多么难看，明天还要见面，你的承诺是不管你我变成什么样都要做到，纪老师，不要忘了。”
她离开的背影弱小又脆弱，但语言的力量又是那么强大。
她和他太不像了，她一无所有，但勇敢无畏，求爱失败后还敢说出再见面的话。而他，只是畅想一下被她知道自己的秘密，就痛得难受。
在纪雨看来，她们之间的差距大在，他是感情的弱者，给不出最好的回应，会耽误她的青春。
临近学校放寒假，班上老师都懒得讲正课，爱借上课时间搞些小测试。柯亦然最近几周进步特别大，除了有卷面成绩作证，不熟悉她的同学都看得出来，她连下课上厕所都是跑着去的，平时就低头刷题背诵，那桌上的课本和练习册已经被翻得膨胀了一倍。
又一个化学试卷被发下来，柯亦然看卷首，红艳艳的80，让她激动得想要落泪。
尚晓雯比她夸张，抱着她摇晃身体，展望未来，做出大言不惭的白日梦，“亦然，照这个进步速度下去，清北随你选啊，傅英算什么，你给我超过他！”
把班级里学神一般存在的傅英踩在脚下，这一番雄心壮志让她们两个顿时成为班上的眼中钉肉中刺。学习委员卫薇坐不住，站起来遥指柯亦然，和讲台上正在看手机的化学老师告状：
“王老师，柯亦然作弊，她的成绩是抄来的，不作数。”
王建华被打断在手机上团购便宜蔬菜，家里婆娘骂他最近抽烟抽得厉害，他正想买菜回去赔罪了。
被打断，他把手机倒扣在讲台上，站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阴恻恻地批评：“柯亦然，短短不到一个月，你就进步这么大，老师也怀疑你是不是做了歪路。既然同学指出来了，要证明你不是作弊，除非同一套试卷你再考一次，只要和现在同样分数，就算你没作弊。”
柯亦然回怼，根本不惯着老师，“凭什么？凭什么是被怀疑的我证明我不是作弊，而不应该由怀疑我作弊的卫薇找出证据？老师，我合理怀疑你偏心学习委员，这个考试我不做！”
王建华和三角眼一样心眼小，被学生怼了，他一个二十年教龄的老师，面子该往哪儿搁。
“柯亦然！你反了天了，觉得我偏心？我去把你们班主任找来，让他评评理，看他站你还是我？”这人本质和卫薇一样，是个告状狂，不想担责任，矛盾转移。
三角眼被找来，不问事由，劈头盖脸就有罪推论，认定：“柯亦然，又是你挑事，快给老师和同学道歉，成绩作废。”
“凭什么！”柯亦然觉得世界真的荒谬到她不得不重复这句无力的反抗，“为什么你们都觉得一定是我作弊，就因为我以前是个学渣？”
三角眼歪嘴，看向班级全体，透露他们不知道的消息，“最近由各科老师反映，柯亦然同学的全科成绩都有疑，正好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儿警示，不管是一二三模，还是平时的小测验，一旦发现作弊行为和成绩谎报，直接报到年级通报批评处理，以后记在档案跟着学籍走。柯亦然，你不想被通报批评，就按王老师的，重新考一遍试。”
卫薇搅屎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举手提议：“黄老师，试卷发下来已经有十几分钟了，傅英同学的试卷作为正确答案被传阅，柯亦然肯定也看见了，不如换一张别的模拟测试卷，如果她还能做到八十分，才能说明柯同学最近的成绩提升是真的。
你说呢？柯亦然，如果你真的努力学习了，哪怕不是同样的考点，也能考得很好吧？如果你说不是，那你作弊的嫌疑就噌噌噌往上增咯。”
尚晓雯气急败坏，“卫薇你故意的！你自己都只考到八十五，亦然没你基础好，这次算超常发挥，还要求换一张卷子也做到八十分，你安的什么心呢！”
被指出不怀好意，卫薇面上有点尴尬，她轻飘飘地偷瞄了一眼学神，发现他一直埋头学习，根本没有看向这边，她偷偷侥幸，学神没听见。
既然唯一在意的人都没说什么，她才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她呢。
这人绿茶地来了一句，“尚晓雯，你为什么把人想得那么坏？我只是为了同学们的学习成果考虑，不希望有人恶意竞争，离高考没多久时间了，大家的压力多大啊，你说是不是？黄老师。”
结尾还拉上三角眼给自己撑腰，蛇鼠一窝。
三角眼果然没让她失望，“柯亦然，你说吧？不考化学还可以考数学，英语，物理，生物，反正你差的科不止一个两个，都能给你证明。”
柯亦然起初有一种要气到脑袋冒烟的愤怒，气得想一颗地雷把学校炸了，但后来一个个的，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出挤兑她的好戏，越演越烈。
有人承担主角和配角，台词成套成套地接，有人是观众和旁观者，眼神和小声议论、嘀嘀咕咕交相辉映，让人忽视不了的存在感。
每个人在这场戏里都有自己的位置，包括她自己，一个被众人审判的罪人。
她居然渐渐看入迷了，觉得此情此景只有好笑可言。
“呵呵。”冷不丁的，她笑出了声，一声轻笑，让热烈的场子瞬间冷却。
卫薇跟看疯子一样看她，也一样说不出话了。
“可以，给卷子吧，反正你们觉得我是作弊的，那不管哪科都是一样的。”她云淡风轻地把一句霸气的话说出来，三角眼都没意识到她同意了。
卫薇小人得志，反应快速，激动地跳起来，“黄老师，考生物吧，我们已经很久没考生物了。”
生物……柯亦然校服袖口里拳头捏紧，这是她最没把握的一课，最近自己测试出来的成绩只是刚刚及格，绝不超过及格线5分的差距，可是只有考到八十才能狠狠打他们的脸啊，她有点紧张。
突然，先前一直默默做题的学神傅英出声，嗓音喑哑低沉，“要考全班一起考，才有说服力，正好，我做套卷子休息休息眼睛。”
哇——这什么凡尔赛的发言。
以及全班响起苍蝇一样不耐烦的回响——“又要考试，好烦啊。”
“是她作弊，又不是我们，她想考自己考呗，为什么要拉上大家。”
“才学几天人就飘了，人学神目标清北，都没说这种大话，她居然有脸说。”
大家的矛头一致指向柯亦然，将她视作连累大家的唯一理由。
柯亦然：……我擦，傅英你也来插一脚，闲得吃屁可以真去吃屁，为什么要下凡找事？
三角眼让学习委员卫薇陪自己去办公室找生物老师出卷，卫薇不紧不慢地从自己的桌子走出去，眼神始终定位在傅英身上，满脸的不可置信和爱意扭曲的嫉妒。
她不理解，一向只对学习感兴趣的傅英怎么会主动掺和进无聊的事中，加上上次他主动问柯亦然不上晚自习的事，难道他……
傅英坐在第一排，回头视线落在柯亦然身上，他不愧是时间管理大师，一边看人，手上还在收拾桌子，一秒不停。柯亦然和他视线在空中撞上，一个满脸问号，一个扑克脸。
你看什么看，成绩好就拽？
没有回应。
算了，学神的心海底针，还是想考试的事吧。
全班都在收拾东西，保持桌面干净整洁，迎接生物测试。尚晓雯双臂放在桌上，桌斗之下两条腿抖成筛糠，看柯亦然一脸淡定，她试探：“亦然，你有把握吗？”
柯亦然想说没有，但尚晓雯担忧得把笔袋里的唇釉当成中性笔拿在手里都不知道，整个人已经恍惚到神志消失了。
她想还是让晓雯踏踏实实地考试吧，于是善意的谎言，“别担心，我有信心，生物最近有在好好复习。”心里却在默默祈祷：纪雨，考神附体，你一定要保佑我考到八十啊，求求了。
叮铃，三角眼带着生物卷子踩着上课铃到，各排分发卷子往后传，他直接搬了个椅子，坐到了后黑板报的位置，监考考试。
他对着墙上的老式时钟宣布：“考试开始，答题时间一个半小时，铃声一响，所有人都起立不准再答卷。”
唰唰唰，中性笔在试卷上一一写上姓名，八卦结束，同学们的眼里脑里便只有面前这阅读理解一样的生物试题了。
三角眼坐在教室最后面的原因，大家心知肚明，柯亦然和尚晓雯就坐在靠窗位置的最后一排，他为了随时监督柯亦然有没有作弊行为，一双眼全程盯在她身上。
柯亦然答题之际，还能感受到来自一旁目光如炬的眼神，像是警局里被审讯的嫌疑人，被粗暴地照射的那台高功率、强瓦数的台灯，心理素质稍微不太好的人可能直接就要被吓尿裤子了。
但她决定，不争馒头争口气，这是属于她的战场。
如果这次胜利，她将在所有人心中从学渣逆袭成好学生，好学生本该和差学生一样的地位，但在这个重成绩轻人品的班级里，成绩才是尊重的代名词，为了平等，她要摘掉所有老师和同学对她的有色眼镜。
这是她的尊严之争。
壮志只撑了一秒，下一瞬。
柯亦然：呜呜呜，是谁发明的生物这门？学得想吐，课本上有什么，考试还就不考什么！纪雨啊，你能脑电波帮我做一下这题吗？小柯马上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