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晓雯以为好闺蜜扬眉吐气一回，三角眼不管怎样都要回应一下上次冤枉她作弊的事，然后当众表扬她学习进步大，结果大家好像不约而同对这件事只字不提，一种离奇的默契。

卷子难度大，全班同学死一般寂静地听化学老师王建华讲错题，王建华想要听到台下同学的回应，问：“这道题懂了吗？”

没人回应，尚晓雯独自找存在感，嗓子尖锐，阴阳怪气：“懂了懂了，老师和亦然说得一样，我听懂了。”

全班同学：……

王建华和三角眼是一站队的，不约而同选择忽视柯亦然，继续讲题，下课铃一打就马上离开教室，多一秒都不留。

尚晓雯替好闺蜜觉得不值得，说什么下一节数学课，三角眼在的时候，必须要他承认自己做错了事。柯亦然点头，嗯了一声，内心却直觉地认为，三角眼不会认错。

到下一节数学课的时候，三角眼知识点总结，大家死气沉沉，尚晓雯一个人蹦跶，让三角眼一秒都不能忽视她。下课时间到，尚晓雯腾一下站起来，大声喊出：“黄老师，柯亦然同学考到了八十，她没有作弊，你要给她道歉！”

三角眼尿遁没成功，全班同学都因为尚晓雯的喊叫而抬头看着他，他尴尬回头，嘴角抽搐：“尚晓雯，你没及格，蹦跶什么，有什么让柯亦然自己说。”

他看柯亦然一节课都安静如鸡，以为她是好惹的。

柯亦然却不是这样一个人，虽然对结果悲观，但自己的尊重她会争取。

“黄老师，请向全班澄清对我作弊的诬告，我的成绩都是靠自己一点点学出来的，请你正式向我道歉，我没有作弊。”

她强硬，坚定不移地直视三角眼的眼神，虽然老师身份比学生权威，但她信奉人人平等，老师没有教德，她就不必愚敬。

三角眼陷入众矢之的的社死境地，一向高高在上惯了，让他给一个学生道歉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但大家都看着，他又不能直接拒绝。

沉默半天，他说：“柯亦然，到办公室来，我们单独聊聊。”说完拿着教案嗖一下就走了，虽然看似小步小步地走，但步伐快踱出火星子了。

柯亦然和尚晓雯对视，一脸无辜和不解，她可不信三角眼会在办公室那样多同事的地方和她道歉。

尚晓雯还是太年轻，兴奋地撺掇她，“快去啊，三角眼终于知错了，你去给我狠狠地教训他。”

呃……

柯亦然走到办公室门口，大门开着，她礼貌地敲了两声门再走进去，径直往三角眼的办公桌。下课时间，办公室全是刚上完课回来的老师，几乎是全满。

她进来，知道内情的一些任课老师眼神不自觉往三角眼那边凑。

“来了，坐。”三角眼破天荒对她的态度很友善。

柯亦然不想和他太亲近，站在桌子旁边，“老师，有什么事你说吧。”

三角眼挠挠下巴，又抠抠耳朵，一整个刺挠，他眼神四处瞟，看着就不真诚，嘴上却说：“你这次考试考得很不错，以后继续保持，老师相信你高考肯定能考个好成绩。”

“哦。”柯亦然明摆了并不吃他画饼敷衍那套。

三角眼拖拖拉拉到现在，已经明确知道柯亦然不会原谅他了，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傅英说你平时在做别的参考题，你写个复习资料列表，我给班上同学也备一份。”

全班三分之二没及格，这个成绩估计也刺痛了三角眼，他害怕毕业自己的教学水平被领导质疑，下一届学生就不给他带了。失去权力的他，不易于失去臂膀和腿脚，他不能接受。

柯亦然挑眉，居然还有脸问我要复习资料，纪雨熬夜给我出的题，找的首都最好高中的试卷和内部题库，我凭什么分享给你？张手就要，你脸真大啊。

“老师，你叫我来办公室的原因就是这个吗？关于诬陷我作弊的事不给我一个答复吗？”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送到每一位老师耳朵里。

三角眼鼻孔气得一扇一扇的，他两只眼放哨，发现大家都在看他，面上无光，面子成了他自尊的围墙，堵死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柯亦然！学生的职责不就是好好学习，你一次考好了就能保证你次次考好？傅英都没有你这么飘，你还质问起老师来了？

对，你这两次没有作弊，我只是提出合理怀疑，哪是诬陷！小孩子家家一张嘴，就要气死人，懂不懂什么是说话的艺术，你这样，以后上了班也和老板怼？嫁人了和婆婆怼？”

柯亦然最恨三角眼时不时流露出的对女孩未来命运的恶臭臆想，动不动就拿结婚后怎么怎么来比喻，她对他失望透顶，看清楚了他的本质，一个并不是为了真正教育好学生而存在的老师。

“我只要道歉，如果没有，那我就走了。”

柯亦然和他无声对峙，时间滴滴答答流逝，最后的机会消失，她在心里给他上了死刑。好，从此我绝不再为你浪费一丝一毫的精力。

她没有打招呼就从办公室离开了，不管留下三角眼单独在那儿会是什么表情，其他老师会不会说她性格差、不尊师敬长什么的，她都不在乎了。

回到教室，尚晓雯哇哇乱叫，“他道了吗？你该录下来，也给我欣赏欣赏的，我太想看他是怎么吃瘪的表情了。”

“没有，他没有和我道歉，晓雯，从今往后，我们不要再谈论他了，五个月之后，他就是陌生人，我们好好复习考试，去追求更加平等、自由、尊重的世界，好吗？”

尚晓雯还是小孩子一个，听到三角眼没道歉，自然是好生气，但柯亦然没有一点气愤，马上就掏出课本开始学习了，她对好闺蜜刚才说的那句话，似懂非懂地思考了一会，好像懂了一丢丢。

她不再叽叽喳喳，学着柯亦然拿出课本学习，不管想没想清楚，她就知道，柯亦然在做对的事，跟着她，自己会变好。

柯亦然没有将这被怀疑作弊和重新考试的事和纪雨说。如果没考到八十，她可能会和纪雨哭诉，自己明明很努力了，但就是没做到，很伤心。

但她成功了，品尝到了一次胜利带来的爽感，她决定，一次要比一次好，她的目标不是傅英，不是让三角眼刮目相看，她以自己的起跑线为标准，要一次比一次好。

她什么都没说，关于自己内心的想法和变化，只是更加认真地听课和做作业，每天回到家里，还增加一小时的学习时间。就这么努力了两周，迎来了放寒假。

年前最后一天放学，柯亦然收拾桌斗里的卷子和资料，用文件袋一科一科整理装起来。班上的同学因为假期，早就等不及离校了，就剩她还有几个人，留在教室里没走。

她低头在收拾，已经提前给纪雨发了消息，说自己会晚半小时出去，除了整理课本，她还擦了擦陪伴自己奋斗了很久的课桌，还碰了碰，上课一低头就能看到的抽屉木板上，她提醒自己努力的刻字——天安门。

傅英也是没走的几人之中，上次之后他们就没说过话，他应该是整理好了书包，背着包走到她面前，叫了她的名字：“柯亦然。”

柯亦然突然抬头，看见是他，芥蒂：“有事？”

傅英掏出手机，说：“你微信多少，我加你，寒假我要去魔都的姑妈家玩，她给我弄了真题，我到时候发给你。”

哇，那不是好棒棒！柯亦然赶紧堆出热情，笑容如花儿：“来来来，我扫你。”点开二维码，就要扫他。

“柯亦然！”

后门传来叫她的声音，柯亦然扭头发现，纪雨居然进了他们学校，还找到她的班级，正站在后门虎视眈眈地看着她此刻的动作。

“我是为了学习。”不知为啥，她脑袋一热，解释了这么一句，很像正被男朋友逮住在出轨的女朋友。

纪雨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将她的手机推了回去，他比傅英高几厘米，虽然都清瘦，但傅英戴无边透明镜框，看着就是稚嫩毛儿没长齐的少年模样，而纪雨，虽然比他们都要小一岁，却是个芯子成熟、见过大世面的大人了。

他们气质不同，纪雨更胜百筹。

他看着傅英，语气平淡中有暴风雨，“同学，一徒不许有二师，她的学习我全包了，多谢你的好意，你收回去吧。”

傅英不难过，反而两眼放光，“你就是柯亦然的补课老师？那道题你肯定给她讲过，对吧！”

纪雨不太知道他语境里的那道题是哪道题，但他不贪功，肯定学生自己的努力，“我只起到引领的作用，一切都是她自己努力的成果，她本来就聪明，只是基础不牢固，这次一模成绩出来，她一定会闪瞎你们的狗……咳咳，眼睛。”

一模是前几天考的，因为是全云城各高校统一试卷考试，不同校园的老师互相监考，密封评卷，成绩要到快过年才能出来。

纪雨还没看到成绩单，已经提前为柯亦然骄傲和自豪了。

傅英还是没太相信仅靠柯亦然自己能做出那道题，坚信是他帮忙，对柯亦然的兴趣转到了对纪雨身上。他锲而不舍，将手机对准纪雨，“我加你的微信，有空我们互相讨论习题，你应该也是高三吧？一中的？本地人？寒假打算怎么过？”

他突然变得像小狗对纪雨摇尾巴，纪雨有点不喜欢男人的接近和触碰，他挑眉，非常想拒绝，但一想到这人一定会缠着柯亦然。

他说：“行。”

他俩加了微信，纪雨给傅英备注：书呆子，然后消息免打扰，面上不显，礼貌退后几步。

柯亦然的所有资料用了三个帆布袋子才装下，双肩包更是塞得满满的，纪雨特意进班级，就是为了帮她拿东西，两手拎满，走远不见傅英人后，他胳膊主动碰柯亦然的。

一句酸溜溜吃醋的话，“不就是魔都的真题，我也能给你弄，以后他找你，别理。”想了想，又补充：“开学后，他和你讲话，你也别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