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亦然：“嗯？”
她鼻子在空气中四处寻找，嗅来嗅去，手掌在鼻尖扇风，“你闻到了吗？哪里酸溜溜的。”
纪雨脸一下子就扭过去，不看她，像被说中了心事的小姑娘，不好意思，两只耳朵红彤彤的。虽然头转过去了，但声音还是闷闷地从嗓子里挤出来：“记得啊，别理他。”
扑哧，柯亦然觉得纪雨身上总是有很多矛盾的气质糅合在一起，有时候觉得他非常的聪明和成熟，有时候又童真可爱得像小孩。
她登登，快跑两步，跟上他的步伐，和他并肩，说：“我不喜欢他，他和我完全不是一类人，做不了普通朋友，更做不了男朋友。而且我有更好的选择了，为什么还要关注他，纪雨，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她歪着脑袋看他，发现纪雨在偷笑，那嘴角根本压都压不住，却偏偏要绷着脸，不想被发现。
怪可爱的，想rua，恨，太矮，rua不到。
她们走到了校门口，柯亦然突然想起，“明天开始，我要陪外婆去卖西市特产，怎么都要陪她习惯一周再正常补课，作为感谢你这段时间帮我，今天我请你吃饭吧！”
她拍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荷包，说：“这段时间你请我吃饭喝饮料，我的零花钱都存起来了，外婆也让我一定要感谢你，所以今天你想吃什么我买单，别给我省钱哦。”
纪雨从刚才心情就很好，现在嘴角又被勾出一个浅浅的钩，又黑又深邃的眸子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他玩心起，装作有点苦恼，歪嘴巴装发愁：“怎么办？不知道你今天请我吃饭，我约了别人了，这可如何是好？”
柯亦然震惊：“啊？你约了别人？”
她想说，今天不是我们正常的补课时间吗？你怎么约了别人，有点不高兴了。
纪雨嘴上骗她，表情却忍不住想要发笑，见柯亦然委屈巴巴地噘嘴看他，他这才开口：“约了外婆，今天请她吃饭，顺便带上你吧，谁让你是柯外婆最疼爱的小孙女呢。”
柯亦然震惊，“你什么时候和我外婆私联了？！”
纪雨回忆：“大概是你晚上不睡觉，偷偷学习把自己学晕倒的那天吧。”
上一个周，她意识觉醒，决定要拼命努力，结果意识到五个月真的很短，要学的知识、做的题那么多，为此不得不决定晚上加学一个小时。
乡里晚上凉，她家又没有空调和制热的家电，平时都靠一张电热毯，外婆和她一起睡。
夜晚的课桌，不止写字的手冰凉，脚底板也一直在冒凉气，从脚开始，寒冷一寸寸爬到她的肚子和脖子，最后她背物理背到脑袋冒热气，还以为是温度上升了，没想到是因为她感冒了。
一个昏昏欲睡的打瞌睡，她栽倒在桌前就没醒来，外婆吓得赶紧从被窝里钻出来，匆匆忙忙过来扶起她，喊人，柯亦然睡梦中感受到外婆身上独特的香味，舒服得在她怀里翻身。
一摸脑袋，在发热，外婆给她喂下感冒冲剂，把她扶到床上睡了。
半夜，外婆时不时就要起来摸她额头的温度，看看她身上还在发热没。如果再不降温，她就要联系有车的邻居赶紧送她进城里看病去了。
好在柯亦然年轻，身体素质好，后半夜就没发烧了，外婆放下心来。她侧躺着，看着柯亦然睡得香，心疼她拼了命努力学习，自己却不能给她提供什么。
她一个老婆子不懂学习，想知道柯亦然现在学习的具体情况关心关心，想到可以问纪雨，于是看了柯亦然的手机，给纪雨打了电话。
外婆联系纪雨的时候，纪雨也很震惊，柯亦然居然学到生病，超乎他想象的努力和刻苦。老太太和纪雨在电话里一合计，决定从各自的角度，帮助柯亦然。
纪雨更加负责地为她制定更好的学习计划，且谨记外婆的叮嘱，要多夸赞她，鼓励她。而外婆也干劲满满，打算把压箱底的金饰卖了，给柯亦然煮鸡汤，给她补身体。
他们俩形成了默契的配合，绝不让柯亦然有后顾之忧。
听了这些，柯亦然没想到她们背地里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好感动，眼泪要流，抬起头看天，忍住。吸溜鼻子，面前伸过来一张带着竹香的手帕，纪雨说：“外婆很爱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柯亦然接过手帕，脸上胡乱一抹，抿嘴坚强：“嗯，我知道，但是现在你和外婆一样对我好了。纪雨，记得你和我的承诺，我一定会做到的。”
纪雨脸上火辣辣地烧，他明白柯亦然在说考上一本的事，也在说游乐园那次说的高考后在一起的事。
他不太好意思，但说出的承诺就是在他心里生了根，他再羞涩也不可否认地点头，嗓子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这么乖巧地答应了，柯亦然灵机一动，决定提前行使一下女朋友的权力，从刚才起，她就很想rua他。
但她比他矮几个脑袋，正常是摸不到他的头的，但好在这条路旁边有小花坛，她往那上面一站，摆摆手让纪雨过来。
纪雨不解她要做什么，站定在她面前，眼神第一次可以平视她。“你变高了。”他脸红，说了这么一句废话。
下一秒，柯亦然的手触到了他头上的呆毛，先是在外圈小心试探，指腹点点翘起的发梢。按理说这属于他的身体，触碰不会造成多大的生理反应，但纪雨整个人都懵了。
他僵化在原地，细长的眼睛瞪得圆溜溜，不可置信地盯着柯亦然，嘴巴微张，像是cpu烧了。
柯亦然见他没有跳开，就是没有拒绝，直接一整个手掌都放到了他头顶，然后轻轻地从前抚摸到后脑勺，摸不够还小幅度地拍了拍，真像是rua一只小狗脑袋一样，带着爱意和温度。
纪雨仰着头，愣是一下一下被刷新意识，眼珠子圆了又扁，扁了又圆，几下之后居然接受了，觉得这种感觉莫名地有点舒服，甚至让他想要踮起脚尖主动用头去蹭柯亦然的手心。
好舒服，还想要。
念头一起，他立刻打住，反应过来，奚纪，你在干什么！你居然……像小狗一样，他马上转身离开，脚步凌乱，左脚绊右脚，一扑腾，跌跌撞撞地往前倒腾几步才站定，然后装作没事人儿一样，往前走。
“走了？”
柯亦然望着自己的手心发呆，仔细复盘刚才纪雨的反应，他不喜欢被人触碰身体，但居然喜欢被摸头诶！这是什么模式开关，只要一碰，高冷帅哥变憨憨小狗。
好可爱啊啊啊啊啊啊！柯亦然被萌化了。
晚饭纪雨定了一家西式餐厅，外婆和成阿婆都来了，在对面的水果摊坐着和老板唠嗑，一边等纪雨去学校接柯亦然。
成阿婆是听柯外婆提起纪雨这个人，好奇柯亦然未来老公什么样，主动跟来的。
“外婆，久等了。”纪雨一到，就给柯外婆道歉。
外婆从小马扎上站起，爽朗摆手：“没有没有，这是我一个朋友，今晚还是让我们来请你吧，感谢你帮了我们家那么多。”
“阿婆你好。”他朝成阿婆打招呼，又坚定地回柯外婆：“那怎么行，今天是我给柯亦然开的庆祝会，庆祝她进步，外婆你想请我的话，以后请我去家里吃饭吧。”
“那敢情好，我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一定让你尝尝云城正宗的家常菜味道。”
纪雨很有礼貌，而且和老年人相处没有什么距离感，人又长得帅立整，成阿婆短暂地看了那么十分钟，就判断这人是个好小伙儿。
诶，成志刚，我给你精挑细选的小媳妇飞咯，也是你不争气，比不上人家一点。而且以后亦然去外地上大学，你一个洗头的，哪儿能给亦然好日子过。
成阿婆和柯外婆是好闺蜜，对柯亦然的喜爱不输旁人，她一把握住纪雨的手，用力捏了捏，在柯亦然搀扶柯外婆往精致的西餐厅里走时，小声地和身边落后的纪雨说：
“小伙子，亦然是个好姑娘，你可要好好对她哈，要珍视她，要让她开心，我和她外婆年纪大了，还能陪她多久？未来是你们年轻人自己过，你不要让她觉得自己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你要陪着她。”
纪雨不知道怎么回，回避型人格让他不是那种说大话，把这个阶段混过去就行的人，只要应下的事他就一定要做到，未来有太多不确定的事，他无法有信心陪着她，不确定这个词能生效多久。
他沉默着，犹豫着，错过了最佳回答的时机。
成阿婆一只脚踏进棺材板的人，话点到为止，她并不会真的要纪雨当下给出什么承诺，只是看他是个好人，所以有了一点期望而已，但年轻人的生活，她们自己相处，自己决定。
柯亦然在富丽堂皇的西餐厅靠窗位置安置好了外婆和柯外婆，自己挑了靠近外婆的位置坐，她们的位置靠窗，不仅风景最好，还是整个餐厅大堂里最安静、最统揽全部的好位置。
到处都是水晶，都是金光闪闪、发光的东西，服务员西装白衬衫，身姿挺拔，一手扶臂，一手端酒，游走在每个尊贵的客人之间，微笑永远是笑不露齿，服务你时还躬身弯腰，侧耳仔细聆听。
她从没走进过这样的地方，从没有这样被人服务过，突然有点担心自己身上的校服是不是洗脱色了，担心外婆和阿婆看着看不懂的菜单，点什么洋芋粑粑。
“纪雨，你怎么会想带我们来这里吃饭啊？”合适吗？
纪雨落座柯亦然旁边，翻开英文菜单，询问大家忌口和喜好，然后回她：“这只是一个吃饭的地方，无关其他，你放轻松。”
她悄悄凑过来，“可是好贵啊，我请不起。”
“我请，庆祝你生物考试考了八十分，你很棒，值得奖励。”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谁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