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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永夜吉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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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名叫阿笙的孩子出生的那天,果然如司檀华所预言的点燃了黯淡六百四十一年的毕月乌。

昆仑巅的城主大人说,神隐之世开启后,司掌破坏与毁灭的魔神命格将会进入星辰运行的轨道,当祂真正觉醒的时刻,便会吞噬一切,令其投入原始。

所有无法回溯的,终将再来。

重渺使了术法在蔽日堡凝视着睡在摇篮中皱巴巴的小孩子,他看起来只要轻轻施力就会被夺去性命,一点也不像未来拥有倾覆天地能力的魔神。就在重渺出神的瞬间,小孩子睁开了眼,他竟然伸出小小的手抓住了重渺的手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对于习惯永夜的生物,他的笑容太过刺目,接触到的皮肤太过柔软温热,幽州的副君殿下眉眼皱成一团,“难看死了。”

重渺没有把符笙带回幽州,司檀华的幻影化身一早等在王都空旷的大殿内诘问他。

重渺道,“陛下在溶岩地底耽搁了,祂只说要把琉辉的孩子带到祂面前,可若现在带回来,要如何将养,本君却没有头绪,自然一切要等陛下回来再做决断。”

司檀华掩唇道,“副君殿下在吾面前阳奉阴违自无不可,但若是魔君回来,希望殿下的说辞一样有效才好。”

“幽州的事,便不劳司城主费心了。”重渺右手一挥,劲风席向面前的幻影化身,长身玉立的半神顷刻化作一片荧兰凤蝶直至消散无踪。

大殿中银光粼粼的池水上倒映着昔日幽州光辉如今扮做普通人类女子的模样,她的身边有丈夫和一双可爱的儿女,她看起来似乎得到了她所渴望的永恒不灭的爱与灵魂。

重渺望向远处漆黑深沉的夜色,暗想,就请珍惜这最后的平静时光吧,姐姐。

池面惊起涟漪将那张明媚的脸震碎,最终那上面什么也不再剩下。

苍和历法六百五十一年,蔽日堡大小姐符筝与吹梅山庄少掌门萧嵩结亲。

符堡主历来仗义疏财,在中州便不是他的朋友,也绝不会是他的仇人。是以他此番嫁女,前来道贺的宾客济济一堂。

而也是这一天,魔君真身重归王都,他对重渺说,“孤的理智难道打算背叛孤的决定?”

重渺辩驳,“臣并没有此意,只是……”

幽州之主并不是真的想要听他的解释,“风澜是人皇,身负天命,气数未尽便是神君也不能降罚于他,这是道。孤杀不了中州的统治者,难道踩死几个蝼蚁也需要瞻前顾后?”

“若是说你觉得以你之力尚不足饮马中州……”幽州之主抬起手点在重渺的额心,魔气萦绕重渺周身,“那么孤便暂将魔君之力赐予你,该怎么做,你自行斟酌罢。”

两族多有争端,但从未摆至明面,更遑论深入中州腹地发动奇袭。

但中州正史历来不爱提及幽州,是以只在野史中将那一夜的事称为“蔽日堡一役”或是“血色婚宴”。

中州名门诸子身陨,江南氏族符氏旦夕间家毁人亡。

重渺推开后院大门,一脚将想要伏击自己的少年踹倒,他对坐在阵法之中的琉辉说道,“阿姐,陛下只不过想见祂的外孙,何必要摆出如此大的阵仗。”

琉辉将一缕散下的长发捋至耳后,她直视重渺的眼睛,“你可以带走阿笙。”

从前他只觉得他们是脱胎于幽州之主两极背道而驰的思想与情绪,而此时此刻他才肯定他们确实是镜像双生的存在。陛下和司檀华都太过自我自大,他们把琉辉当做这场毁天灭地的计划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容器亦或载体,从来没有正视过她真正的想法。

所以他默许了琉辉在自己面前玩弄一些把戏。

问世间情为何物。可那若是一种令人痛苦的情愫,为何幽州之主、昆仑巅的半神以及他的姊妹都甘愿耽溺,身死无悔?

重渺没有退开,任由琉辉自戕,鲜血溅了自己一身。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左手聚力将要离开的魂体抓在掌心,“我应该提前告诉你,你以为自己和普通的魔族不同,他们没有灵魂,而你自魔君出,有元枢君七分之一的神格,你以为你死后可以依托神格转生和你的丈夫相见。可惜,你与我都不过是由陛下摆弄的人偶,你死后只会回到幽州,经由扎芮河流向无尽屿,最终被寂灭之地完全吞没,什么也无法在世间留下。”

他把他的姊妹变作地缚灵,囚在生前的这一方土地上日夜上演活着的记忆,“也许有一天,你会再见到你的儿子,如果他不是像今日一般弱小的话。”

“像凡人说的一样,就请你保佑他在幽州挣出一份前程罢。”

重渺如同抗麻袋般倒扛着把符笙带回王都,骤然失去亲人的混血小孩眼睛肿得像核桃,不知道是一路哭得累了,还是太过烦人被重渺直接弄晕过去。

银光粼粼的水池边趴着一个和符笙身量一般的孩童,祂的长发铺了一地,苍白的手搅弄着水面的符文。

重渺把符笙放下,“陛下,人已经带到。”

“不够。”祂只说了两个词,却仿佛有巨大的威压逼仄让重渺几乎呼吸不过来。

“他的心中有仇恨的力量,可是却完全不够,不够觉醒破坏与毁灭的神格。”

重渺低着头,只能看见幽州之主的袍脚,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他的君父当真可怜。人的心中若是生出了希冀,那么每一次将那希冀推远的失望就会让他比之前痛苦千倍万倍。

无论他有如何崇高的地位;无论他有如何炽盛的权柄。

趴在大理石砖上的符笙手指微动,几欲醒来,他听见一把空灵的声音对他的去留做出判决,“丢出去。”

——丢去哪?

——丢去能够让更多仇恨的种子生根发芽的地方。

重渺的角斗场多了一位小角斗士,也多了一位小客人。

幽州之主用他最初的化身踏入王都繁华与黑暗相辅相成的场所,任人拿捏的孩童模样甫一现身便被宵小盯上,那些杂鱼的目光像有形体般恶臭,祂不需要看也有所感知,只是有更让祂感兴趣的事物存在,祂懒得出手。

后到的重渺示意随扈把那些意图无礼的魔族解决,他猜不透吉光如此现身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意义,只能压低声音请幽州之主离开。

吉光用行动拒绝了重渺的提议,祂甚至示意重渺把祂抱起来让祂能更好地看清符笙在台上的表现。

周遭眼观鼻鼻观心的魔族们暗自思忖,都在想莫非这位是副君的私生子。可他们看向台上的符笙,又觉得是情人也不一定,毕竟副君口味特殊。幽州的君侯们听了流言,觉得每次都不能讨到副君殿下的好,怕是礼物从一开始便不合心意,一个个心下有了新的谋划,这便是后话。

吉光倒是对此适应良好,毕竟祂决定多在王都走动需要一个新的身份,甚至在重渺的随扈称呼祂为“小殿下”的时候点头答应了。

重渺继续劝说道,“您该回宫去。”

吉光的手抓在阑干上,再一次无视了重渺,他看着台上狼狈躲闪的符笙,嘴角扬起,“副君知道什么是莳花弄草吗?”

“臣不明白您的意思。”

吉光解释道,“如果说符笙的心是一片沃土,孤想要在上面栽种下仇恨的种子,那么他对于人类生出的任何渴求被接纳认同的感情都是杂草,若不一一拔除,会影响到种子开花结果。”

在重渺开口接话前,祂指着台上的二人说,“你看,符笙没有办法对那个中州来的细作出手。”

“而且,他还在问为什么。”吉光拍着阑干,像听了一个笑话,侧头对重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知全貌的魔族们以为他们聊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好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幽州之主操控着台上的小角斗士脆弱的神经,用意念蛊惑着他:因为你是人魔混血的怪胎,因为这个世上绝不会有任何人爱你护你,因为他们都想要你的性命。既如此,为什么不用旁人的鲜血来装点你的功勋?

祂嘴角的甜笑并没有隐去,祂对重渺说道,“副君没有发现吗,他的恨意愈浓,魔神便会短暂掌控这具躯体,当有一天脆弱的肉身不再能够作为载具和枷锁束缚住魔神,那么便是毁灭降临的时刻。”

“而为了那一天能够如约降临,我们需要更多更多的鲜血。”

祂的话音刚落,血雾便蔓延了符笙琥珀色的双眼,幽州之主目不转睛地看着角斗场上的好戏,“就像兽类一旦尝过人肉的滋味就再也忘不掉一样,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祂坐在高台上晃动着赤/裸的双足,直到角斗场只剩下久久不能寻回神思的符笙一人。

祂走下去,抱膝坐在符笙面前和他视线齐平,“符笙这个名字,听起来太过软弱。孤在君侯中给你留了一个位置,希望你来日从这角斗场走出去,辟土服远,武定四方。所以,便叫桓之吧。”

用你死后的符号,作为你如今的名字。

符笙只看见祂的嘴巴上下翻动,却听不见祂在说什么。

幽州之主收起在符笙脑海意识中不断搅弄的思维触手,他说,“从此以后你便和中州的人与事再无干系,他们视你为敌,你便取其性命。天下之道,理应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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