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卷王并不是什么请求都会同意的。
就比如此时此刻。
成为书童的男宠哀求着卷王放宽一点要求,卷王只是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说:“不行,这绝对不能合格。你根本没有认真写。”
“我以前没摸过笔啊。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手。”书童趴在桌上,一副没骨头的样子,“一个都不合格,您是故意为难我吧?”
卷王说:“没有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书童丧气地低下头。
“嗯,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卷王铺上一张新的宣纸,把笔塞进了书童的手里,然后握住书童的手,“我带你感受一下控笔吧。”
书童愣了愣。
卷王站在书童身后,以半个拥抱的姿势领着他写字:“这里,手腕带着笔稍稍往下压,然后保持这个力道把线条缓缓拉过去,最后顿一下,收住。”
书童的脸微微地红了。
卷王教完了最基础的笔画,后退一步,放开了书童的手:“怎么样,自己试试吧?慢慢来,不着急。今天练不够数目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把每一个字都写好。”
书童转过脸,仰头盯着卷王:“您真好。”
卷王微笑:“是吗?”
是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却显得十分遥远的微笑。
书童默默地垂下眼。
“卷大人,老爷有请。”有小厮在门外喊。
“你先写着。我回来继续陪你练。”卷王说。
书童不太专心地点了点头,目光在墨迹未干的纸上散漫地打着转。
卷王去了老爷的书房。
老爷是一副笑脸:“多亏了先生,犬子最近大有进步,老夫看了也甚是欣慰啊。”
“少爷天资聪颖,最近也愈发勤勉了。”卷王回答。
“哈哈哈哈。”老爷笑了一阵,又说,“我还听说你只是瞥了一眼,就看出了帐房先生的错误,真是了不起啊。”
“碰巧罢了。”卷王说,“之前在厨房的时候,正好了解了些物价,才发现这账簿有些对不上。”
“老夫最近正巧为此事头痛。”老爷叹了口气,“官府最近换了位大人。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位大人一上任便命人清查税本。老夫虽然已打点了一通,恐怕有小吏不知是非,所以还请你拨冗看看账簿有无错漏之处。”
老爷挥了挥手,几个帐房先生搬着厚厚的账本走了进来。
卷王翻开看了几本,停住了。
“怎么?”老爷问。
“……府上似乎私藏了不少银两。”卷王说,“还把不少税负移给了其他人家。”
老爷笑道:“养了这帮废物果然记不好帐。还请你修补一番了。”
卷王沉默了一会儿。
“你要我帮你做假账?”卷王问。
老爷笑容不变:“帮老夫这个忙,老夫自然不会亏待你。”
“这是错误的行为。”卷王回答。
老爷:“老夫是信任你,才把账本给你看的。”
“这是谋财害命。”
老爷摇了摇头:“这可是天大的误会。你也该知道上面的苛捐杂税有多凶狠,一层层压下来,到我们这平民百姓之家,早已不可承受了。我为这一方百姓遮掩了这么多年,才勉强支撑下来,怎么会有谋财害命一说呢?”
“伪造税令,篡改户口,逼得孤儿寡母贱卖土地给你。”卷王冷淡道,“这是恶劣的罪行。”
“……竟有此事?”老爷皱了皱眉,询问帐房先生。
帐房先生唯唯诺诺。
“竟有此事!”老爷发怒道,“我积善行德这么多年,谁见了喊一声‘大善人’,你们是要坏了我的名声吗!”
帐房先生不敢应声。
“多亏了先生。”老爷转而对卷王和颜悦色道,“不曾想下面人如此欺瞒我。我必要查个清楚。天色不早了,请先生且去休息。”
于是卷王被请离了书房。
回去的路上,他遇到了少爷。
少爷不声不响地看着卷王。
“有什么事吗?”卷王问。
“你表面应承一下我爹,做账的时候糊弄糊弄不就得了。”少爷懒洋洋地说,“何必这么落人面子。”
卷王说:“君子固穷。”
少爷:“……”
卷王笑了笑。
“……好好休息吧,”少爷凉凉道,“‘君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