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瑞轩觉得这人指定是傻了。
被吵醒的陆瑞淇正坐在床边打哈欠,刚打到一半就被他这话给噎了回去,差点笑喷。
“老大怎么吃?难不成你把他嘴掰开,给他塞进去?”
安琳则是悠悠然飘过,留下一句暧昧不明的:“啧啧啧啧,真是用情至深啊。”
木久川:“......”
肯定是梦境影响到了他。
嗯。
肯定是的!
木久川随众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女生宿舍隔壁的开放式餐厅。
说是餐厅,其实就是个没有门的开放式空间,当间摆了个小饭桌。
桌上放着几个外卖盒。
国潮包装霎是醒目。
“这儿不好找。”陆瑞轩坐下拿了一个,边掀盖子边说:“那外卖员给我打电话,他往这边走我往那边走,我让他放在路口眼镜店往左数的第二个路灯下面。活像地下组织接头。”
陆瑞淇紧挨着安琳坐:“靠,为什么是路灯底下?”
安琳姿态优雅地打开饭盒盖子:“怎么?小厨房罢工了?还是王姨不愿意管我们了?”
陆瑞轩:“王姨家里出了点事,请假回去了,别人做的我吃不惯,就任性了一回。”
陆瑞淇把一次性筷子拆开,互相磨着,点头道:“有钱任性,别忘了我是你亲妹妹,V我五十,看看诚意~”
陆瑞轩:“一边儿去,我那钱留着是给你未来的、”
他嘴比脑子快,说到这儿才紧急刹车,眼下意识扫了扫对面的安琳。
陆瑞淇用一种看透一切的眼神看着他,使劲把饭往嘴里扒,免得自己笑出声来。
安琳揣着明白装糊涂,姿态优雅地垂眸吃饭,一句话也没说。
木久川敏锐地捕捉到这诡异的空白,掀起眼皮一看,众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在心里吐槽一句无聊,默默低头吃饭。
陆瑞淇的分享欲时刻在线,她咳了两声,为打破这诡异的寂静做铺垫,然后对木久川说:“我们的饭菜一般都是外包给外面的小厨房,每年给他们支付一定的费用,他们负责我们的三餐以及卫生。”
木久川抬眼,语带嘲讽道:“卫生?”
那林薄闲的办公室算什么?
例外吗?
陆瑞淇早习惯了他们队长的狗窝作风,没能领会他话语中的含义,理直气壮道:“对啊,我们这儿这么干净,地板砖都能当镜子照了。”
木久川唇角微勾一下。
在外人看来,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以示礼貌的,回应性的微笑。
只有木久川本人知道,这是个无声的短促的冷笑。
陆瑞淇依然没能领会精神,自顾自地继续说:“小厨房里我们最喜欢的就是王姨了,她人很和蔼,对我们都很好,而且很会做饭,我都想当她女儿了。”
陆瑞轩往她碗里夹了块肉:“当她女儿没希望,你可以选择当她儿媳妇。”
陆瑞淇振声道:“我倒也想啊!”然后兴奋地对木久川说:“哎你不知道,她儿子帅惨了我的天!夏目友人帐看过吗?长得就像那里面的主角!”
“屁!”陆瑞轩道:“你上次明明说人家像巴卫。”
陆瑞淇:“不管巴卫还是夏目,那不都是帅哥?啧,我不吃肉!”她愤愤然把肉扔了回去。
陆瑞轩:“干嘛?又减肥啊,你省省吧你,越减越肥。”
一直沉默不语的安琳忽然插了话,冷幽幽道:“不过,不管是巴卫还是夏目,你都没有机会了。”
说着优雅咬了一口青菜。
“为什么?”陆瑞轩眨巴眨巴眼睛。
“因为人家,喜欢小伙子,不喜欢小姑娘。”安琳盯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
陆瑞轩咀嚼的动作一顿,安琳淡然垂眸:“放心,人家那么好看,不会喜欢你的。”
陆瑞轩:“......”
他艰难将嘴里的东西咽下,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男人喜欢男人,这、”
“这怎么了?”木久川冷不丁道。
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插话,都愣了一愣。
陆瑞轩扭头对上他略锐利的目光,被他不怎么友好的语气激起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
“什么?”
木久川不冷不淡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男人喜欢男人怎么了?”
陆瑞轩几乎被他盯得有点怀疑自己,愣愣道:“没、没怎么啊。”
木久川拿筷子的手轻轻落在桌面。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拥有独立的人格和不同的喜好,可以不理解,但没必要批判,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陆瑞轩咬着筷头委屈道:“我又没说什么。”
木久川淡然收回目光,“你是没来得及说什么。”
他无意间抬头看到对面两位女生诧异的目光,无差别奉送一碗友好的微笑。
“我吃好了,你们随意。”
他收起碗筷站起身来,正要走,想起了什么,扭头对陆瑞轩微笑道:“谢谢你的午饭。”
陆瑞轩依然愣怔着:“不、不用谢。”
“啊对了。”木久川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问陆瑞轩道:“你们宿舍左侧墙靠里的那张床,是你们林队的吗?”
陆瑞轩不明所以:“是、是啊。”
木久川唇角轻轻一弯,点了点头道:“多谢。”
离开小厨房,他听到身后陆瑞轩的声音低低响起:“他怎么了?谁惹他了?”
陆瑞淇:“除了你还能是谁?哎,他不会、”
安琳:“闭嘴吃饭。”
陆瑞淇:“闭嘴怎么吃饭?”
安琳瞪了她一眼,陆瑞淇从善如流地闭了两秒钟嘴,然后又开了话匣子:“不过话说,王姨她儿子身上的污浊之气越来越浓了,上次来找王姨的时候,好家伙,太夸张了。”
陆瑞轩:“不过话说,这次王姨请假,好像就是和她儿子有关。”
他们后面的话没再刻意压低声音,木久川一直走到医疗室门口都还听得见。
直到进去把门关上,那些声音才被隔绝。
他靠在门上沉了一口气。
还是太心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几乎是下意识的。
许是出于对当事人的尊重,也许是单纯讨厌在背后议论别人。
也或许......
正如他们所说,他自己也......
木久川摇摇头,把这些杂乱的思绪赶出脑海。
缓了会儿神,他将目光移向林薄闲。
他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木久川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站在他床边,垂眸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
突然很想伸手碰一碰他的脸。
他觉得自己自从遇到他开始,很多情绪和行为,都超出了他对自己的理解范围。
其实总共算下来,他们到现在为止才算是第二次见面,形影不离式的相伴,也不过是从昨天半夜三点四十,到现在下午三点半的半天时间而已。
不管按不按道理说,这都是不应该的。
那只能理解为,是他木久川人性未泯,嘴上说着讨厌所有物种,排斥任何一种带有怜悯色彩的情绪。
其实并不是,他良善的底色还在。
尤其面对林薄闲这种,自我牺牲者类型的人。
说实话,在看到林薄闲义无反顾冲向“粱武”的那一刻,他的内心是有所动摇的。
这是每一个情感正常的物种的天性。
木久川最终什么也没做,默默回到了自己床上,钻进被子,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他将那个梦又做了一遍,只是这一遍,曜的脸更加清晰,对他情绪的感知也愈发明显。
就好像他变成了曜,亲身经历了一遍曜经历的事。
再一睁眼,眼前一片黑暗,已经是半夜了。
身上不知何时被安琳贴满了各种各样的电极片,成了三分之一个林薄闲式的刺猬。
他坐起身来,正要伸手把仪器关掉,手腕就忽然被人握住。
冰魄鞭几乎瞬间在手里现形,正要发作,就听到身旁的黑暗里,林薄闲的声音低低响起:“是我,你要干嘛?造反吗?敢关仪器,不怕被琳姐骂啊?”
他说着把脸往前凑了凑,仪器小小的屏幕上透出的幽幽淡光,将他的一只眼和小半张脸颊映亮。
木久川的冰魄鞭消失不见。
他的目光微动,但声音克制:“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
林薄闲刻意压低的气音里,拖着故意搞怪的长调,跟讲鬼故事,刻意营造恐怖氛围似的。
木久川默默翻了个白眼,挣脱开他的束缚,继续去关仪器。
林薄闲又握了上来:“不能关。”
木久川无奈至极:“你不也关了?”
林薄闲顿了顿:“你怎么知道?”
木久川简直想撬开这人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构造。
“不关你怎么到我床边坐着的?流氓。”
盯着别人睡觉可不就是流氓。
木久川这是有理有据。
林薄闲啧了声:“哎你、我是正人君子。”
木久川没说话,但眼神毫不留情地骂了他一句:放屁!
他执意伸手将仪器关了,然后撕掉电极片下了床,绕开林薄闲往外走去。
刚出房门,手腕就又被人握住。
回头看,是林薄闲蹑手蹑脚,做贼似的跟了出来,轻轻将门带上。
借着楼道明亮的灯光,木久川看到林薄闲略苍白的面庞,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他有些发白的嘴唇上,因为不耐烦而微微皱起的眉头瞬间就松开了。
语调依然冷淡,但好歹语气稍微和缓了些:“你不去睡觉跟着我干嘛?”
林薄闲脸上还带着病气,但一双眼睛亮亮的:“你去干嘛我就去干嘛。”
木久川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把手腕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林薄闲嘿嘿一笑:“哦,你要去厕所啊。”
木久川:“废话。”
林薄闲嘿嘿一笑:“我也去,尿憋~”
木久川翻了个白眼,转身朝前走。
然而刚要迈步,脚腕就传来丝丝凉意。
两个人脚步皆是一顿,不约而同地低头看。
只见一缕淡淡的黑气,袅袅绕绕地从设备室的门缝里钻出来,缠绕在二人的脚踝周围。
林薄闲低声道:“不好!”下意识拉住身旁木久川的手腕转身就往回走。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在二人转身的瞬间,身周环境骤然变幻,明亮的走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压压的森林。
林薄闲:“靠,老子才刚醒啊!”
早知道就不调戏良家妇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