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可惜,意外才不管你是刚醒还是醒很久了。
谁也没有想到,俩人就出门准备上个卫生间的功夫,一脚就能踏进渊狱。
林薄闲往木久川身后躲了躲,轻轻捏住他衣袖的一角,柔柔弱弱地说:“这下死定了,明天一早,琳姐发现她的两个病人都不见了,非得大发雷霆不可。”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操心这个,足见这人有多不着调。
木久川冷眼瞥了瞥他捏住自己衣袖的手,唇角有些不悦地抿了一下,说:“我们又不是故意逃走的。”
说着默不作声地把自己衣袖从他手指间抽走,不给他“大哭大闹”的机会,举步朝前走去。
林薄闲弱弱地哎了声,胆战心惊似的朝四周望了望,以一种动画片里小偷进家门的滑稽姿势忙忙追了上去,得寸进尺地一把抱住木久川的胳膊。
木久川被迫停下步子,还微微往后踉跄了一下,脸瞬间一沉:“你干嘛?!”
林薄闲半边身子都贴在他右肩后侧,发丝擦着他的发丝。
“好黑,好怕怕,你可要保护好我。”
这演技简直烂到不能再烂。
别人保护他?
呵呵。
木久川显然无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没心情陪他演戏胡闹。
正要发脾气,一股带着冷意的柳叶香就适时钻进他的鼻子。
木久川眸光微动,似是一瞬间的动容,紧皱的眉头跟着就解开了。
他偏头看了眼身后不安分的男人,最终什么也没说,举步朝前走去。
此处乃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森林。
整片林子都像是被一片不透光的黑布密封住。
林薄闲和木久川各自张开手心,召唤出一蓝一金两团光晕。
可惜,依然什么也照不透。
“这什么鬼地方,两团光都照不透。”林薄闲终于收起玩闹,皱紧眉头,打量着四周。
他的步子始终保持着比木久川稍快一点的速度,却又不会太快,也就一步半的距离。
木久川知道,他是在保护自己。
果然,下一秒林薄闲就说:“跟紧我,这里走丢可不是开玩笑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木久川不由自主地淡淡嗯了声。
二人一边打量四周一边慢慢往前走。
谁也不敢冒进。
身前,林薄闲压低了声音说:“你还记得冯建那封信吗?”
木久川当然记得。
“怎么?”他问。
“那封信里提到曾亮、粱武和刘子墨,其中两个已经被我们净化了,还有一个呢?”
林薄闲那时晕过去了,他并不知道曾亮逃跑的事。
“跑了。”木久川如实说:“滚作一团,从校门上面翻过去跑的。”
“按理说、”林薄闲道:“我们没能成功净化掉曾亮,应该和楼梯间里的冯建一样,无法离开那所学校才对,却也正是曾亮的逃离,才能把我们引到这里。”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此刻出现在这儿,是拜曾亮所赐?”木久川道。
“嗯。当初他逃离的方向都有些什么?”林薄闲问。
木久川想了想。
当时情况紧急,内有尘暴弥漫,四处一片白茫茫的,使人仿佛置身雾中。
等雾散去一些,能勉强看清事物时,林薄闲又晕了。
所以他着实没什么心情去探索校门外到底长什么样子。
他只匆匆瞄过一两眼。
木久川凝神细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一团黑,就像游戏里,玩家暂时未涉足的新区域。”
“那大概就是这里了。”
林薄闲忽然停下,一条腿往回迈了一步,伸手勾住了木久川的胳膊。
木久川被迫往前快走几步,表情满是诧异。
满脸写着:你居然上手?!
林薄闲脸不红心不跳,紧紧勾着木久川的一只胳膊:“一起走有安全感,而且这样还走不丢。”
木久川挣扎了几下,他越挣,林薄闲就挽得越紧。
莫名有点像小女孩课间一起手挽手去上厕所。
林薄闲皮糙肉厚,脸皮厚得犹如铜墙铁壁,刀枪不入,但木久川不是。
他要脸。
他话音里带上了一点不容置喙的命令意味儿:“放开。”
“我不。”林薄闲可能是打算把‘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美德’发扬光大。
“自己走自己的!”木久川略略抬高了一点音量。
他的胳膊就像一条不安分的鱼,林薄闲捉得极费劲,却就是不轻易放弃。
“嘘!你看那是什么?!”他话音忽然一紧,双眼死死盯着前方。
木久川动作一顿,紧急顺他的目光看过去。
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沉沉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你看见什么了?”
林薄闲一脸坏笑地慢慢转过头来,对着他的耳朵幽幽地说:“什么也没有,骗你的!”
木久川:“......”
他紧紧咬住后槽牙,闭上眼,手缓缓捏紧成拳。
竭力按耐住心头燃起的怒火,以及冲上去把他撕碎的冲动。
“林队还真是一点都不幼稚啊!”他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林薄闲赶紧往后跳了一步躲开他,幸灾乐祸地指着他哈哈大笑。
不跳不要紧,这一跳,林薄闲的胳膊还真就在无意间碰到了什么,冰冰凉凉、湿腻腻的一片。
他全身细胞几乎在一瞬间紧绷,整个人原地绷成了一块木头板子,一动不动。
“我靠,等一下。”他语气跟着严肃起来。
木久川是从小听狼来了的故事长大的好孩子,同一个当自然不会上两遍。
他扔下一个‘你自己玩去吧,老子不奉陪’的轻蔑眼神,兀自迈步朝前走去。
刚把脚抬起来,一步之外,仿佛被冰冻住了的林薄闲就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木久川!”
这三个字仿佛有某种魔力,让木久川的脚步莫名顿住,扭头朝他看去。
林队虽然嘻嘻哈哈没个正形,跟队员之间也没什么架子。
偶尔有个爬到他头上去的玩闹,他也从不介意,更没跟谁黑过脸。
甚至队员之间闹矛盾了,他还得充当润滑剂,调解一番。
但语气严肃起来,尤其带上一点命令和紧急意味的时候,却是相当有压迫感的。
无论平时多爱呲毛的猫,到了这个时候,都得乖乖顺毛。
“你过来。”林薄闲说。
木久川朝他那边的黑暗处打量了一下,迟疑着迈步走了过去。
“又想干嘛?”
林薄闲默不作声,把左手里的金色光团移到右胳膊近处。
那平时轻易就能将一间五十平的屋子映得亮如白昼的金色光团,此刻却被这黑暗吞噬得,只剩一点微末的萤火。
借着这一点微末亮光,木久川看到他的右胳膊内侧,臂弯到手腕处,他刚刚冷不防碰到什么东西的地方,一片鲜红醒目的血液。
木久川瞳孔倏地放大,几乎倒抽了一口气,一把将林薄闲拉到自己身边。
与此同时,将左手里的蓝色光团靠近林薄闲刚刚触碰过的地方。
当光线将那处照亮时,二人不约而同地睁大了双眼。
那赫然是一张诡异的人脸!
那人背靠在一棵树干上,脸毫无生气地朝右微偏着,唇角却带着笑。
它的双眼是两枚黑色的纽扣,嘴巴被线缝住,一直延伸到耳根。
远看就像趴了一只巨大丑陋的蜈蚣。
木久川的左手慢慢往下移,依次照亮它破破烂烂的,满是血污的校服,以及露在外面的满是血痕的脖子和胳膊。
那些伤痕不像是利器割的,倒像是擦破的。
它整个人被一根麻绳牢牢捆在树上。
当木久川的左手移到它腹部时,二人眉心几乎是一皱!
只见它那被一圈一圈的绳子,紧紧勒住的腹部,极不自然地凹进去一块,就像是被活活掏空了内脏,只剩下骨头和空荡荡的皮肉。
腹部与绳子接触的地方,不停地有鲜血往外溢,浸红了整条麻绳!
就在这时,那一脸死气沉沉的冯建,唇角忽然缓慢地向上弯起。
露出一个诡异又阴森的微笑。
林薄闲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震声道:“不好,是万鬼阵!快走!”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其他地方依然是一片深沉的黑暗,但每一棵树脚下忽然无灯自亮。
就像是黑夜里,人造小公园里的地灯忽然通了电,幽幽的灯光从下往上照亮一小块地方。
感官并不十分美好。
而此时此刻,那些被从下而上的幽幽灯光照亮的冯建们。
正十分默契地扭过头来,望着他们二人微笑。
可是四面八方响起的,却是万鬼痛苦哀嚎的声音,间杂几声歇斯底里的求救。
那些声音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像洪水猛兽,将他们顷刻包围。
“我去!又来!”
林薄闲痛苦地按住太阳穴,和在教学楼里时一样,冲木久川大喊:“稳住心神,千万别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