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的自薨看似解决的只是宗室和皇帝以及长孙无忌之间的纷争,实际上就像是往水池中扔下了一块大石头,激荡起了数不清的波浪,并且逐渐向四周荡漾,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可谓是彻底改变了整个大唐的发展,如果李泰知道自己的死有这么大影响的话,不知道还做不做这样的选择。
先是荆王李元景和高阳公主,从太宗皇帝驾崩之后,他们代表的宗室就一直在跟监国长孙无忌争夺朝堂的主导权,这就是在欺李治这个皇帝软无力,但在李泰“被害”之后,他们才看到皇帝的“心狠手辣”,为了求生,他们决定离开长安回到封地,到时候那就是山高皇帝远,然后再自力更生,所以他们想要逃出长安城。
再就是如意,她之前在后宫因为自己曾经作为太宗皇帝才人的身份被高阳公主威胁,最终被逼无奈选择回到感业寺求死,但在她回到感业寺之后才发觉自己又怀上了李治的孩子,这时候如意知道自己失去了选择死的权力,所以如意选择向皇后求助想要偷生,可是始终都没有得到皇后的回信,其实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皇后卖给萧未央,但她也已经不打算再等下去,无奈之下如意只能做第二个选择,那就是偷生不成选择逃生,所以如意也打算逃出长安城。
还有就是萧未央,她在如意出宫之后就想假借高阳公主的手报复如意,尤其是在知道如意怀孕后她就有了杀如意而后快的心思,比之皇后王婠,萧未央对如意可谓是新仇旧恨,还有就是萧未央的私心,她对自己有信心,如果后宫没有了武如意,她就有信心重新获得李治的恩宠,所以如意必须死。可是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高阳公主鸣金收兵,为了不错过自己借刀杀人的计划,萧未央必须借着高阳公主杀人动机还在的时候动手,不然她就有暴露的风险,所以萧未央安排下了自己的眼线动手杀人。
这是明面上造成的影响,还有看不见的地方,比如皇帝李治和监国长孙无忌的想法,正是因为李治的态度不明才让荆王和高阳公主有了铤而走险的想法。
另外就是皇后王婠,她嫉妒如意能给李治接连的怀孕,也不想如意有重新回到皇宫的机会,她想要让如意死,所以她把如意怀孕的消息偷偷传递到了萧未央的机会,她相信萧未央一定更加想让如意去死,萧未央想要借刀杀人,王婠又何尝不是呢?并且王婠的心思还不只如此,她就是想要一箭双雕,既要让萧未央杀掉武如意,她还要人赃并获抓到萧未央的把柄,让萧未央在李治那里彻底失了心,没有了如意继续跟萧未央争宠夺爱,王婠也不想萧未央死灰复燃,不然那可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所以在如意感业寺盯梢的不只是高阳公主的人,萧未央的人,实际上还有皇后王婠的人,王婠才是真的黄雀在后,萧未央的一举一动都在王婠的监控之中,只不过王婠一直身在暗处。
还是一个人就是驸马都尉房遗爱,房遗爱作为大唐最有权势的公主,高阳公主的驸马,可谓一直都是高阳公主最坚实的拥趸,他认为高阳公主就是他、他的家族飞黄腾达的机会,所以从太宗皇帝驾崩之后房遗爱就是高阳公主在朝堂的传声筒,是他跟荆王在朝堂上相互呼应带领宗室对抗长孙无忌,也是他看着宗室在跟长孙无忌的对抗中一步步沦落,对这些房遗爱都是亲身经历,包括高阳公主想要谋夺哥哥房遗直的梁国公的爵位造成的房氏家族的割裂,房遗爱也不曾后悔,因为在房遗爱眼里自己这么做都是为了家族好,是为了家族发扬壮大,为了家族的未来,哥哥房遗直是顽固保守,他房遗爱是开拓进取,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多少还是让房遗爱有一些失落,有一些自我怀疑,直到荆王来找高阳公主商量“自力更生”的事,房遗爱才开始害怕,什么自力更生,那不就是自立为王?这是形同谋逆!荆王这时候已经癫狂,可是房遗爱不傻,他不管是服从高阳公主的安排,还是谋夺哥哥的爵位都有他的目的,但他不傻,他知道一些事的轻重程度,比如荆王想要谋逆这件事,这是诛九族的十恶不赦之事,房遗爱暗道荆王和高阳公主一定是疯了才会做这样的选择,他房遗爱为了家族的延续可不想这么一条道走到黑。
所以房遗爱在知道了荆王和高阳公主的打算之后,房遗爱为了自己的家族好,就想要做一件事。
在一个深夜,房遗爱乔装打扮来到了哥哥房遗直的府上,在见到自己的哥哥和嫂嫂之后,房遗爱还是劝退了嫂子,只留下自己的哥哥,有些事还是他跟哥哥房遗直能说,外人不能知道。
房遗直一直看着房遗爱奇怪的举动,他也听说了最近发生的事,知道高阳公主失势,所以弟弟这是来向自己求助来了?可是不介入任何纷争是房遗直的一贯作风,房遗爱不该不知道,所以又是所为何来?
只是房遗爱沉默良久都没有说话,只是摩挲着眼前的茶杯,他不知怎么开口,但有些事房遗直不知道,只能由他说出口。
最终还是房遗爱惨笑着道:“哥哥,我这个不孝的弟弟今天过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房遗直皱着眉头道:“如果还是像过去那样,希望我在朝堂上站在宗室一边,那我只能表示爱莫能助了,又或者你想要的国公的位子,我也不可能拱手于你。”
房遗爱难看的一笑道:“哥哥误会了,都不是。”
房遗直道:“那是什么?除了这些事,还有什么事用得着你请求我?”
房遗爱道:“我希望哥哥到刑部去揭发我,我,我意图谋逆!”
谋逆!?
房遗直一听就震惊的站起身,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房遗爱,他这才明白房遗爱刚刚为什么把自己的妇人也请了出去,居然涉及到谋逆,这是诛九族的大罪,房遗爱怎么敢的?这件事就算是说出口都是一种罪!所以房氏家族完了?房遗直顿时心若死灰,肢体也已经害怕的颤抖。
可是房遗直又很快冷静了下来,房遗爱是让自己去揭发他谋逆的事,这是什么意思?别人谋逆恨不得事情越隐秘越好,房遗爱反而让自己去揭发他?所以这就有其他意思?
房遗爱心神一动道:“你是说?”他猜到了一些东西。
房遗爱点头,用颤抖的声音道:“是,现在他们已经疯了,想要做这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房遗直明白房遗爱的他们说的是谁,必然是高阳公主和荆王,所以这一次的失败让他们决定走这一步?
那么房遗爱过来是为了?房遗直又看着自己的弟弟。
这时候房遗爱双眼已经噙满泪水,但还是笑着道:“我一直不赞同哥哥的优柔寡断,特别是在我迎娶高阳之后更加心高气傲,认为我房氏应该大鹏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认为只有敢争才能让家族壮大,所以才会始终跟在高阳身后支持她,包括谋夺哥哥的爵位,但请哥哥相信,我一直都没有坏心,只是想要家族发展的更好,想要家族有更加广阔的未来,只是,我最终还是赌输了。”
房遗直道:“我知道,我懂你的心思,虽然我一直不认同你的选择,但我一直都不曾怀疑你的为家族好的心,这也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无能,才会让做弟弟的你看不到家族发展的希望,才会有了这些想法,是我这个哥哥不如父亲,不然你就不会走入歧途,都说长兄如父,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称职啊。”
房遗爱道:“哥哥言重了,是我不自量力给家族惹来了灾祸,哪里能怪得了哥哥,现在他们想要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我必须迷途知返,不然就会连累到家族,我是家族的罪人,但我不能断了家族断了香火,不然我就算是死也会愧对父亲,愧对房氏的列祖列祖,所以这也是我来求哥哥的原因,希望哥哥去揭发我,以及他们。”
房遗直愣愣的看着弟弟道:“你过来就是想要我去揭发你和他们谋逆之事?”
房遗爱道:“是的,哥哥,我知道他们想要谋逆这件事就是痴心妄想,是异想天开,是屡次输给长孙无忌的癫狂,荆王志大才疏,高阳心比天高,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跟着高阳糊涂的走下去,我已经拖累了家族,但我还想尽自己所能做一些挽回,所以希望哥哥去揭发此事,就是想着皇上能念及哥哥揭发有功以及父亲过去的颜面,留我房氏一线生机,不至于家破族灭,这也算是我现在为家族能做的唯一的事。”
房遗直看着房遗爱道:“那高阳公主怎么办?还有你们的孩子?还有其他人?”
房遗爱道:“这也是我来找哥哥的原因,我和高阳是夫妇,这件事一旦事发是必定躲不过的,包括公主府的一应人等,都会被波及在内,还有就是弟弟遗则。”说到这里房遗爱稍微停顿,房遗则的婚事当初还是他跟高阳公主做的主,迎娶的荆王李元景的女儿,所以现在就算是他把自己的弟弟拖下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心中有太多的愧疚,但他还是接着说道:“还有弟弟遗则,他的妻子是荆王之女,只怕也躲不过波及,所以你我兄弟三人,只有哥哥能置身之外,哥哥以后就是父亲嫡系血脉的唯一延续,因此,我希望哥哥一定要去揭发这件事。”
房遗直这才知道房遗爱的心思,他对荆王和高阳公主谋逆之举不抱希望,只是担忧自己的家族,所以希望用房遗直揭发的方式,让房遗直有功,可以戴罪立功,以此保证家族的延续,至于自己的妻子高阳公主和孩子,只怕就只有死路一条,这就是家族这个大家大过个人的小家。
既然这样,房遗直也不再多说什么,在房遗爱离开之后,他还是心事重重的静坐了良久,就连妻子杜氏进来都没有在意到。
他没想到曾经攀龙附凤,地位显赫的房氏家族居然会面临这样的危局,居然会被牵扯到谋逆这样的事情上面,这种事从前隐太子李建成开始,到废太子李承乾,哪个人有善终?荆王和高阳公主怎么就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呢?但正如房遗爱所言,不管荆王和高阳公主怎么搞,房氏家族不能断送在自己手里,所以房遗直就必须去“揭发”这件事,向监国长孙无忌投诚,房遗爱就是房遗直的投名状,想到这里房遗直就站起身开始穿衣服准备出去,这件事他必须连夜处理。
杜氏还想询问一些房遗爱的来意,但房遗直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说话,只说有事需要出门就离开了国公府,直奔长孙无忌的宰相府而去。
同样是这个夜晚,如意做好了逃离长安城的准备。
夜晚是盯梢的眼线会放松警惕的时候,如意打算在晚上逃出感业寺,躲开眼线的盯梢,然后在明天天亮之后就找到出城的机会,只要出了城她就有机会天高任鸟飞,长安城对她来说同样是牢笼。
半夜三更时分,如意经过一些乔装打扮,借着月色偷偷摸摸的躲开了外面的眼线,然后又时刻注意城内巡城的士兵,尽量向着城门口靠近,这样就能保证开城门之后她能尽快的出去,可是长安城很大,就靠如意这种躲躲藏藏的走法,是不可能走太远的,再者她现在肚子里还有孩子,走不远就已经很累,无奈之下她只能躲在一个柴堆里休息一下,然后继续跑路,结果因为心力憔悴的缘故,如意直接就睡了过去。
她在鸡鸣声中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亮,如意马上开始焦急的赶路,因为鸡鸣之后就是感业寺的早课时间,这时候寺内的尼子都要一起诵经,那她偷跑的消息必定也会暴露,所以从现在开始她就是在跟那些眼线赛跑。
只是如意高估了自己的处境,还不到早课的时间萧未央的眼线就已经知道她逃跑的消息,因为这些人得到了萧未央的命令去杀她,结果扑了个空,他们就知道如意已经跑了,开始了四处的搜寻,只是因为没有具体的目标,只能大海捞针,以及他们也需要躲避巡城的士兵,才没有找到如意,但天亮之后就会提高这样搜查的速度,所以不消多时,如意一个不经意的回头擦汗的动作就看到了远处四处东张西望的几个人,她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追她的人,但至少证明了这些人是在找人,所以如意不敢再做停留,也不敢再顾忌劳累,马不停蹄的向着城门走去,她想跑,但只跑了两步就感觉到肚子的不适,只能改跑为走。
同样是天色微亮的时候,房遗直也走出了长孙府,一同走出来的还有长孙无忌,此时已经有马车等在门外,长孙无忌没有犹豫,拉着房遗直就上了马车,接着直奔皇宫而去,这件事要尽早让皇帝知道。
也同样是在这个时候,皇后知道了如意逃跑的消息,还有萧未央安排的人追杀的消息,王婠也是马上做出了安排,要把“杀掉”武如意的人抓到!重点是“杀掉”,然后王婠也开始向李治休息的紫宸殿走去,顺便手里还有一封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