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V.E物质为什么叫意志回声吗？”
这句话成功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空气凝滞了一瞬，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答案不简单，下意识紧张了起来。
但齐格话头出来了整整十秒都没有再接着说下去的意思，先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仿佛透支了他的体力和精神承受能力，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缓缓地咧开嘴角，脸上皱纹绽开，透出一股异样的疯狂与疲惫。
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呈现出一种极为被动、毫无反抗能力的姿态，然而这样的姿势也使得旁人难以察觉他手上的动作。
半个月前，从方老登的研究所出来后，他去做了个小手术。
他太怕死，太怕任务失败了，为了防止芯片丢失或者被人抢走，他将它整个埋进了自己的手掌中。这个决定实在是明智，这让他躲过了德雷克等人的搜身，一直将这张底牌留到现在。
他的手指在手掌中摸索芯片的位置，这芯片很小，上面还有个更小的圆形启动按钮，就像一个小疙瘩，很难摸。
——摸到芯片了！
齐格眼睛一亮，不用拖时间了，他当场嘲讽出声：“想知道？啊哈，我就不说！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
昭昭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不说还装你爹个蛋，去死！”
小语向噩梦偏了下头示意：“杀了，别浪费时间，先送他们出去，我们的事再另想办法。”
噩梦：“……切。”
都临到最后关头了，却发现自己不能走，她看起很不甘心，但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她也不想出去后变成智障。
她怨气冲天地伸出手，狠狠一抓，齐格胸口的花快速从盛放转向枯萎。
之前被花藤填补的致命伤瞬间返还，齐格喷出一口血，同时，身上爆出一团血雾。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
他那被反捆在身后的双手连捂住身上的伤口都做不到，在痛苦扭动的时候既可怜又狰狞。
但他那疯狂的笑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成嘲讽，甚至是怜悯，他在痛苦中大笑道：“什么救世主？哈……主宰？神明？就凭你也配支配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过就是一只蝼蚁！你不过……是棋盘中的一颗棋子！被人随意蹂躏、践踏、利用！好可怜啊，甚至都没有人告诉你为什么会遭遇这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格身上再次爆出一团血雾，汩汩流淌的血将他的衣服染成了深色，浓烈的血腥味弥散开。
小语手指抽动了一下，但她只是平静地看着，并不言语。但祁煜一直看着她，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茫然收入眼底。
一直以来，傅秋语都是很不喜欢与人争斗的人。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生活中只剩下了斗争，连穿越了都不消停。
她真的……很不喜欢别人的痛苦和惨叫。本来V.E空间是她试图躲开一切争斗的地方……可事情还是发展成了这样。
血流得太多了，齐格再也没法保持站立，踉跄着跌倒在船舱中。
他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嘲讽地看向小语：“哈……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咳咳……”
夹杂着内脏碎片的血不断地从齐格嘴里流出来，呼吸的时候那动静和漏风的破风箱似的。这不奇怪，他的肺腑受到的重创够别人死十个来回。
噩梦困惑地皱眉，这家伙怎么还没死？
齐格：“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该由你的意志支配？是不是觉得……我已经没有反抗能力，我们都是不堪一击的蝼蚁，你要保的人……最终都能保下？”
小语心口猛地一紧，第六感忽然向她疯狂报警，她立刻敏感地意识到，这家伙有后手！
来不及了！
她当即抄起手边的撬棍，想也不想一棍子就砸了下去，“给我闭嘴！”
但是——
她还是晚了一步。
齐格摸到了按钮。
——啪嗒。
一瞬间，小语感觉眼前白光一闪，紧接着胸口和大脑似乎同时被某种尖锐的东西穿透。
“咳……！”
撬棍落在水里，小语瞳孔紧缩，她看到自己对面的本体忽然吐出一大摊血。
……好疼……
在祁煜和德雷克的声音渐渐地变得遥远了，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小语慢半拍地低头看向胸口，难怪这么疼，她的胸口被打穿了一个洞，没有血，是非常光滑的圆形空洞。
细微的裂纹如同蜘蛛网般，从那个光滑的空洞边缘悄然蔓延开来。
旁边有谁跌水里了，溅出了很高的水花，她费力地扭转头部，看到昭昭沉入水中，化作一摊V.E物质。
“昭昭……”
接着，噩梦也颓然倒下，她那轻纱般的翅膀在空中划过一抹弧线，最终无力地铺展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她的胸口也有一个空洞，空洞边缘蔓延开来的裂纹很快爬满了她的身体，她就像一块掉在地上碎掉的石膏像，随后，那些碎块变成了一团又一团的白玫瑰漂在水面上，如一片逝去的残梦。
然后，玫瑰起了火，火将玫瑰花瓣燃成了灰烬。
浮空岛的湖水仿佛瞬间变成了热油，火焰顺着湖面就往旁边扩散，小语的身体也被点燃了。
她好像被人抱住了，但她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抬头看向上空，原本还在远处缓慢瓦解空间的裂缝，瞬间蔓延到头顶，一些粘稠的V.E物质已经从裂缝中渗漏下来，这个V.E之海中的玻璃瓶彻底保不住了……
……明明只需要一分钟，只需要最后一分钟，她就能把他们送出去了！！
居然……在最后关头失手了！！！
空间在燃烧。
火焰肆虐，迅速吞噬了大树，枝叶在烈焰中噼啪作响，蝴蝶的残骸如同燃烧的火花，纷纷扬扬落下，树枝在火舌的舔舐下断裂，带着黑烟坠入水中，激起阵阵沸腾般的水花……
这场梦，居然是以这种结局收场的……好不甘心……
小语在祁煜怀中碎裂了，她变成了一团羽毛，是那种雏鸟褪下的绒毛，然后这团羽毛也在火中烧成了灰烬。
傅秋语：“噗！！咳咳咳咳……咳咳咳……！！”
傅秋语呕出了一大摊血，身上出现了更多更深的灼伤，随后……她在恨不得立刻死掉的剧痛中睁开了双眼。
蝴蝶死了，玫瑰死了，幼鸟也死了，所有梦境的结局都是苏醒，真是悲伤啊。
可是她回来了，不再是承载着她不同想法的碎片，而是完整的她。
空间顶部的裂缝越来越大，与此同时，她感受到了已经化为火海的湖底下传来的潮涌。
她挣扎着起身，颤抖着向外面的祁煜伸出那布满灼伤、血迹斑斑的手，声音微弱而急切：“祁煜，你在找什么？……回来……回来……咳咳咳……快点回来！”
齐格被德雷克揪着领子提起来，德雷克大吼：“你到底干了什么？！”
齐格喷了他一脸血，恶劣地笑道：“不告诉你……你们都和我一起死吧……！”
救世主的力量来自V.E能量，但方怀璋的试验证明，在V.E空间之外，救世主就是一普通人。
和V.E能量链接的脑波频率是固定的，只要扰乱这个固定的频率，她的意识与V.E能量的连接就会断开，意识也就会回归身体。
他偏头看向傅秋语：“从干扰锚出现后，我就一直在等这一刻……怎么样？想救的人救不了，想做的事做不到……明明就差最后一步，却功亏一篑的感觉？哈哈哈哈哈！你活该！！呃……！”
祁煜回来了，他扼住齐格的喉咙，直接掐着他脖子给他从船里拽了下去，扔进火海里，自己一个则是一个翻身上了船。
他拍掉衣服的残火，转头对着那个在火海中挣扎的人说：“真可惜，这里会死的人只有你。”
他把傅秋语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傅秋语着急地抓住他的衣服，说：“快拉下盖板，潮水要来了！”
谁知祁煜将一个又软又硬的小东西塞到傅秋语手心，傅秋语低头一看，是一枚胸针。
红色羽毛胸针，是小语胸口佩戴的……原来他刚刚在水里捞的就是这个。
傅秋语：……
千言万语堵在心口无法诉说，万千情愫聚集在眼眶中凝聚成一滴待落的泪水，她抬头看祁煜，没说话。
但此刻已经不需要她再多说什么，祁煜看到她的眼睛就知道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将她的脑袋轻轻地按进自己怀里，傅秋语这家伙自尊心太强了，不能让她的眼泪被任何人看到，他摸摸她的长发，说道：“欢迎回来，秋语。”
傅秋语的身体在颤抖，疼的。
她像小动物一样蹭了蹭他，将脸埋在他衣服里，“……我给你们制造麻烦了……这样的我，会让你失望吗……？”
她在说三个碎片的事。
祁煜：“可你的麻烦让我更了解你，我是受益者。”
他揉揉她的头发：“人在遇到挫折之后就会忍不住怀疑自我，这很正常，但一时的迷茫不能代表什么。”
“在我眼里，你很强大。没有人在意的公道，你在意，你维护，你做到了很多人不敢做也做不到的事，我只会为你感到骄傲。”
在他上万年的鱼生里，遇到这类人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是啊……对于他来说，她还是很小的姑娘，小姑娘想不开一些事实在是太正常了。
祁煜：“停止把所有的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你记着，你唯一的错，就是错在没有早点和我相遇。”
傅秋语：……
她发出一声很无奈的笑声。
忽然，旁边插进来一个声音：“嗯，相遇侠，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祁煜转头看声音的发出者德雷克，对方冲他笑了一下，随后蒲扇一般的大手一巴掌扇向祁煜后脑壳。
他指着已经破开了一个大洞，正疯狂往下灌V.E物质的天空，大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谈恋爱！！拜托，能不能出去后再谈？我不要成为你们恩爱PLAY的一环啊！！”
德雷克拉动侧板，对他大吼：“躺下！老子要盖板！”
祁煜揉了揉自己脑袋，幽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飞快地在旁边垫了一层东西，把浑身是伤的傅秋语安置在上面，自己则是和德雷克一起把盖板拉上扣死。
盖板刚拉上，船底就传来一阵冲击力，船直接被一股力道击飞了。德雷克迅速地将他们和船捆死在一起，祁煜把傅秋语塞进自己怀里。
然后就是天旋地转。
水拍打在外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水流的挤压让木板发生了轻微的变形。
在船狠狠地倒扣砸进水里之后，外面短暂地消停了下，傅秋语从祁煜怀里冒头，担忧地查看四面的木板。
设计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这根本不是木板可以承受的冲击力！
但现在再做什么也已经来不及了，祁煜又把她按了回去。
德雷克：……
德雷克不语，只是一屁股将祁煜往傅秋语那里又拱了拱。这下两个人帖得严丝合缝，再也没有乱动的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