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槐园并没有要那颗腹丹,她说冰极泉和腹丹能使辛腊月一直保持死去的模样,可是腊月把腹丹吐出来了。辛槐园知道留不住的无论用什么方法始终都留不住,她也没有去深究闫芷风话里的可信度。因为腊月说了想她长命百岁,所以她会先活到一百岁。
孔祯和闫春夺听完面色沉重,辛槐园在那一瞬间苍老了很多,她不过就是一位母亲,设若天下没有坏人,母亲就不用操不必要的心。与此同时,他二人担心的是李岑。
闫春夺说还有话跟辛槐园讲,孔祯就先出去了。在前院,一众前来求医的人,包括杨克。杨克真是不死心,他跟孔祯寒暄两句,就又跟药童唠去了。孔祯看杨克的腿,确实跟姜珀是同一个位置,这么讲很没有道理,孔祯始终不认为杨克跟姜珀像。姜珀是学艺的,身上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温文尔雅?孔祯形容不上来,但绝对不像杨克。杨克是商人,有着孔祯熟悉的无伤大雅的市侩,圆滑,和很强的目的性。
孔祯唯一会关心杨克的一点就是,他在跟孔薇接触。孔祯觉得自己得找个时间问问孔薇的想法。说来惭愧,藤镇没了以后,他兄妹二人就再也没有见过爹,也没想去找爹。那样的爹,不如不要。长兄如父,孔祯要担起责任。
秋风横扫,孔祯打了个寒噤,看到闫春夺出来,两人相视一笑,一同回了家。
中天道正在院子里跟小犬玩,看见他俩回来,就搁下小犬,过来跟闫春夺讲话。闫春夺手挺快,右手食指挤着沁出的血珠,拭在中天道眉心,左手将孔雀腹丹塞至中天道面前。中天道默契的使腹丹悬在半空,金光乍现。一套行云般的动作甚至不过一眨眼,等孔祯反应过来,闫春夺已经问出口了:
“看到什么?”
中天道瓮声瓮气道:“孔雀。”
“可有李岑?”
中天道疑惑的抬头,道:“没有。他不喜欢别人叫他李岑,现在大家都叫他天道。”
孔祯:“他够格吗?歪瓜裂枣也攀高枝,拿着鸡毛当令箭了。滑天下之大稽。”
中天道瞪大眼睛看孔祯,闫春夺拍拍中天道的脑瓜,让他去玩。中天道欲言又止,还是听话的跑开了。闫春夺叫孔祯随他进屋,泡了一股茶,悠哉悠哉的坐在窗边,望向远处翠绿夹杂鹅黄的景。
闫春夺把玩着手上的腹丹,此丹在他手中单纯如生铁,硬硬的,就像闫春夺小时候跟院里小孩打的玻璃弹珠。发挥不出什么用处的。可到了李岑手里就不一样了。这是烫手山芋,接不接都麻烦。
风吹动他的衣袍,他突然对孔祯道:“细细算来,跟你八字合的人该是封麟。”孔祯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弄岔了神,正要否认,他气定神闲地问:“你有想过吗?跟封麟那样的人在一起,风光无限,他人看上去不错,把你娶进门,也会好好疼你。”
孔祯脸被风吹得有些凉,冷不丁撂出句:“我找辛槐园给你抓点治脑子的药。”
闫春夺闻言轻笑出声,孔祯幽怨的表情转瞬变得气愤,振振有词道:“我虽出身低微,也不是谁想娶就娶得的。你少不阴不阳的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这很好笑吗?”
“并不。”闫春夺逐渐正经起来,他望向窗外,留给孔祯一个高深莫测的侧脸。有棱有角的脸庞,有些许的冷淡,孔祯摸不透他。他道:“我今日想,也许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将中天道送去给封麟,叫他舅甥二人去对阵李岑。你我置身事外,也并无不可。可惜中天道还小,他需要我的血。”
孔祯一听又要急,闫春夺投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而又道:“二则将你托付给封麟,我和中天道带着腹丹走的远远的。”孔祯露出一个你莫名其妙的表情,闫春夺皮笑肉不笑道:“美得他小子,还想置身事外吗?我帮他照顾外甥,他帮我照顾老婆,有什么不可以吗?”
“你……”孔祯结舌,涨红一张脸,急的双眼泛水光,嗔怪道:“发疯病了吗?我不需要谁照顾。再说,封麟跟你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我只嫁了你,旁人是好是坏与我何干。你再说这种话,我不理你。”
闫春夺摇了摇头,他想过最坏的可能,闫芷风与辛腊月便是前车之鉴。他不想孔祯出事,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孔祯恼他有话不说,于是上前关了窗子。天光浮动在窗棂,孔祯立在光影中,空气里漂浮的尘埃萦绕在孔祯头顶。闫春夺抬眼,像看到了一个小小宇宙。
“为什么总认为我需要人照顾,我是不是很笨,所以你不跟我讲心里话。”孔祯坦然道:“李岑很危险对吧。我不怕死,我知道你也不怕,但是因为我们在彼此身边所以都变成了胆小鬼是吗。我不要你把我推开,我不喜欢听你说别人,我知道我们成不了封麟那样的大英雄,但我们并不懦弱。”
闫春夺一怔,孔祯突然坐进他怀里,说:“别怕。”
闫春夺垂了垂眼,孔祯亲吻他的眼皮,他勾起的眼尾,和他如雪般的肌肤。孔祯几乎是把他轻薄了一番,才畅快道:“你也离不开我。”
闫春夺掐着孔祯的腰,重重吸孔祯绯红的嘴唇,水声匝响,黏腻不堪。孔祯一被他碰就张开嘴,再也合不上。
“你跟辛槐园说什么了?”孔祯绵软着嗓子套他的话。
“她同意治你的脸。”闫春夺说罢不忘观察孔祯的反应,果不其然,孔祯一听是这个,立刻浑身紧绷,像指责陈世美一般谴责闫春夺道:“你嫌我这张脸难看了是吧!口口声声说接受我,实际不过哄我,看不两日就看不下去了。连装也不肯再装了。”
闫春夺不动声色的等孔祯说完,孔祯控诉了半天,见他并不辩解。马上就要心灰意冷,一面懊恼自己付出了真心就是这样的,活该被人糟践。孔祯瞪红了眼睛,陡地朝闫春夺肩膀给了一下。闫春夺吃痛,终于揉着肩膀,冲孔祯说道:“谋杀亲夫了。”
“该。”孔祯挤出这一字,生气的要从他身上下去。闫春夺牢牢攥着孔祯的腰,一个抬眼,看得孔祯安静下来。孔祯皱了皱鼻子,突然感到委屈,心酸苦楚翻涌着,想哭。又生生忍着。
“好几年了,你当真不懂我心意?”闫春夺牵住孔祯的手,款款道:“我要你坦荡。祯祯,无论去哪,做什么,我都要你坦荡。不单为这张脸,也为你自己。”
孔祯眼前逐渐变得朦胧,闫春夺瘦长的手指触上来,揩他眼下,指骨的骨节有些凉,衬得孔祯脸庞更加火热。闫春夺像失明那会儿细致的抚摸孔祯的脸,连孔祯自己都没有这样摸过那些疤痕。他不敢。那里崎岖不平,不是岁月施加的沟壑,而是孔祯自己。自己给自己判的刑。
爱了别人就自愿背上刑。
闫春夺掀起眼睫看孔祯,孔祯的委屈如有实质,被他捧在手心。孔祯同他对视,漆黑的瞳孔像烧到发黑的炭,再被热烈的目光灼烫下去,就会迸出火苗,化为沸沸扬扬的灰烬。孔祯抓着闫春夺的手,焦躁的恳求道:“你摸摸我,你再摸摸我。”
孔祯要闫春夺摸他的骨头,他的脊梁,他化为乌有的骨气。他的皮肤在发烫,蒸腾的热气透过他的毛孔,使闫春夺摸了一手的滑腻。他的前胸,他的后背,和他纤细的四肢,弱柳般软在闫春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