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皆知道，秦照此刻的心情应该是坏到了极点。

得益于秦家二十多年来系统且周密的接班人培养体系，秦照一向是喜怒不行与色的，不管遇到多糟心的人多难办的事，他总会尽量用平和的情绪去应对。

也就对着沈皆，两人还能有来有回地吵几句。

秦照咬着沈皆的腺体注入了一些信息素，却迟迟没有退开，有些发狠地含咬着。

沈皆抬起手想推开秦照。但昏暗的室内可见度极低，他抬手伸向秦照，只摸到了一片柔软却潮湿的纱布。

双方都愣了一下。

“这是？”沈皆刚问出口，又立刻反应过来。这个位置，应该是秦照的腺体。

秦照没接话，松开牙关，跟沈皆拉开距离，翻身平躺着。

没过一会儿又侧身朝着沈皆。

他闭着眼，眉头微微皱着，不太舒服样子。

沈皆比刚刚适应了一些在黑暗中视物，他更仔细地看清了那块纱布。

应该贴得很匆忙，歪歪扭扭地用医用胶带贴在秦照的腺体上。

腺体靠右，秦照刚刚躺着压着不舒服，更不能右侧躺，于是只能左侧躺着面对沈皆。

——“啪”的一声，沈皆按开台灯，走下床去拿房内的医药箱。

秦照睁开了眼，外面暴雨如注，屋内却是温暖又静谧的，只能听到沈皆轻微的走动声。

果然没一会儿，沈皆拿着箱子坐在秦照那一侧，说：“我给你重新弄一下。”

秦照没动。

沈皆叹了口气，劝他：“腺体感染不是小事，你不想我弄的话那现在叫阿姨上来。”

秦照起身，将腺体那一侧脖子朝向沈皆，终于开了尊口：“这么晚别折腾其他人了。”

微微冰凉的手轻轻揭开了那片已经微湿的纱布，沈皆猜秦照是刚才洗澡的时候打湿的，虽然尽可能缩短了淋浴时间，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沾到水了。

抽取信息素提取液的针比平常的针头要粗，秦照的腺体微微发肿，一个小小的洞口在腺体上触目惊心。

沈皆先消了毒，然后用一片干燥轻柔的纱布贴上，他本来是左手按着纱布，正想用右手去拿医用胶带时，右边肩膀处突然狠狠一疼。

拿东西的身形顿了顿，沈皆稍微咬紧了牙，继续去拿。

秦照却敏锐地感觉到了，问他：“伤口疼了吗？”

沈皆仔细地固定着纱布，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好。”

然后双方都沉默了。

那是两年前沈皆中枪后留下的毛病，一到雨天就会发疼。

沈皆除了有几次疼得受不了了，去做理疗被秦照知道外，从没听他主动说起过。

这是第一次，他直面那次枪击给沈皆留下的伤痛。

汹涌了一晚上的情绪在此刻像猛然被一道符咒禁锢住了。

其实今晚秦照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失控，在听到沈皆要搬出去的时候只觉得烦躁到了极点。

于是他不管不顾地一个人开车狂飙去了医院，走vip通道用最快的速度抽好了信息素提取液，连术后的护理过程都匆匆敷衍，自己随手贴了张纱布就又开回家。

到家的时候，天空飘着细雨。他没耐心绕着把车停到车库，在大门前停车随手将钥匙抛给安保人员，让他找司机去停。

甚至没有撑伞，拿着那支玻璃管就往主卧走。

他只想知道，沈皆拿到这管东西会怎么样，是不是会迫不及待地搬走，连一晚都不想多待。

但是他留下来了，不过却是为了另外一个人留下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秦照只觉得更烦闷，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股烦躁感是为什么。

但就在刚才，他像是突然清醒了。

那一枪的事，总是能提醒秦照，沈皆到底有多爱他，爱他爱到愿意替他去死。

很奇妙，从前觉得这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毕竟被沈皆这样的人缠上，他也很难应对。

但现在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的那一瞬间，秦照像是被突然安抚着了，那股烦躁的情绪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窗外的雨还在下，沈皆收好药箱准备起身，秦照却转过身说：“我给你揉一下。”接着不由分手地打开沈皆已经关好的药箱，找出药油放在床头，又起身去洗手。

沈皆有些发愣地看着秦照走向浴室的背影，左手按向肩头的旧伤处。

他产生了一个自己都鄙夷的念头——要是能道德绑架秦照一辈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