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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何以解忧(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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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国与蛮国终是开战了,边境烽火连天,皇宫太子府却是风平浪静,享受难得的安稳日子。

谁人能想得到,无法无天的小殿下被一个宫奴给治住了,最近勤于修身养性,闲得无聊也不折腾人了,只兴冲冲地往国师府去。

近来沈英檀召见国师的频次与日俱增,沈燃香去到国师府的时候,祝解忧时在时不在。有天祝解忧还没回来,沈燃香在国师府迷了路,百步能走到头的院子,他怎么都走不出来。

沈燃香凭着记忆辨认出路,越是尝试,走过的弯路越多,最后他破罐子破摔,跟随一股子直觉横冲直撞,不想就这么走到了门口。

正逢祝解忧归来,见沈燃香走出迷障,空无一物的眼波里闪过一分异色。

“殿下?”

“你回来了!今天有空陪我了吧?”沈燃香迎上前去。

“……诶?”沈燃香嗅了嗅,“你身上是不是有血的味道啊,你闻到了吗?”

“臣途经牢狱,许是沾染了血气。”祝解忧的声音如同在虚幻中响起,说话间,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倏然消散。

噢,这个,沈燃香是知道的,前几天沈英檀突然下令肃清牢狱,大批死囚和战俘一夜失踪,好像是被押送进荒山问斩了,大牢里只留下摊摊血迹。

沈燃香问起迷路的事,祝解忧告诉他,出门前他给国师府施了道浅显的障眼法,陷进去的人应当走不出来的。

所以他是误打误撞,凑巧选到了对的那条路?

沈燃香一听障眼法,两只眼睛便直了:祝解忧果然还是懂一些奇术的!

“这个障眼法我能学么?”

“你教教我吧。”

祝解忧没有立刻答应,沈燃香百般央求之下,才传授给他一道口诀。

“人族修行不易,如命无仙缘、身不入道者,数十年不能掌握此法,亦是殊为平常。”祝解忧道,“殿下若觉难以念完法诀,不必心觉气馁。”

沈燃香向他讨教:“那你是怎么学会的?”

祝解忧只道:“臣施法不以法诀。”

不是说这法诀是给人用的吗,祝解忧又说自己不用,那怎么施的法啊?

法诀确是不简单,沈燃香很快将这点微不足道的迷惑抛于脑后,埋头钻研起来。

他满门心思地练习法诀,只要祝解忧得闲,就拉着祝解忧陪他指点障眼法。

重复这样枯燥的事情,沈燃香居然能坐得住,待在国师府里一练就是一天,这且不够,回了太子府,他还心系于此。

沈燃香专注于法诀,不吵不闹的,连着几日收获了宫奴奖励的冰糖葫芦。

吃完第六支糖葫芦的那天,沈燃香流畅地念出了法诀。

哼,祝解忧说的几十年就是吓唬人的吧,他这就让祝解忧瞧瞧他的厉害!

沈燃香骄傲不已,迫不及待地要去给祝解忧展示一番。

踏出了宫门,天色乌沉沉,万里惨淡的愁云。这般压抑的气象已经延续数月了,冬日里惊雷雨雪不绝,仿佛天穹之上也有金戈铁马交锋,战火烧黑了天幕。

沈燃香快步往前,几道暗影尾随而来。

他眼珠一转,默念起法诀来。

不是障眼法么,那他正好先试试,能不能赶走这群他走到哪跟到哪的暗卫。

念完法诀,沈燃香大摇大摆地走了几步,身边那种挥之不散的感觉不见了。

暗卫没有再跟上来。

成功了!

沈燃香喜形于色,他此时还不知道,虽然没能真正地造出一个障眼的境界,但这道他短短几天就有所成的小法术,已然是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无法碰触的机缘。

天赐仙缘,不外如是。

他对此一无所知,扬起了嘴角:这么简单的法术实在难不倒他,别说念出来了,倒背如流他都做得到。

……倒背如流?

沈燃香突发奇想,试着将法诀反过来,口中念念有词。

倒还很顺利地念下来了。沈燃香左右张望了阵,不见周围有变化。

好吧,看来没什么用,他耸了耸肩,继续沿着路直走,前方分出一条岔路。

沈燃香停下了脚步,他凝视岔路深处,一眼望不到底。

它好似没有尽头。

去国师府的路线……有这条路的吗?

沈燃香揣着好奇的念头,朝道路深处走去。

直到无路可走,他来到一座宫殿门前。

宫殿通体黑森森的,沈燃香光看了一眼就感到压抑,等他走进门了,才切实地领会到自己为什么不舒服。

四周空无一人,花草虫鱼绝迹,一点儿活物也无。漆黑砖墙沉重地垒起,布局四四方方,入眼尽是冷硬森沉的线条。

这里根本不是个能住人的地方,反而像个……囚笼。

宫里有这样的地方吗?

为什么以前他没有见过。

冷风刮过,一股浑浊腥臭的味道送入沈燃香鼻尖。

沈燃香忙捂住鼻子,深深皱起了眉头。

……这个味道,他曾经闻到过。

是之前祝解忧身上的那种气味。

祝解忧说“途经牢狱”沾染的血气,难道是在这附近染上的?

他不由自主地想道,他从来没有见过这座宫殿,会不会就是因为,这里有祝解忧设下的障眼法?

是他心血来潮反转了法诀,才解开了障眼法。

祝解忧把这里藏起来,有什么秘密?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奉命为之?

宫殿里忽然传出“咔咔”的声响,而后是阵阵闷响,像有什么东西被撕裂、敲碎。

毫无缘由地,沈燃香心中有些打鼓。他长长地吸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到窗下,借着一道缝隙,往里面看去。

宫殿的地面全部被挖空了,修建成一方水池。

可水池里流动的不是水,是满目赤红、黏腻又腐臭的血。

——这是一方血池。

血池里漂浮的也不是鱼儿,而是数也数不清的残肢断臂,肉块浸染了血液,泡在池中沉沉浮浮。血池上空,悬吊着一条条人形的躯干,它们森森然挤满了房顶,有的还渗着血,一滴一滴,注流到池子里。

一只长得非人的手臂挥向上方,从屋顶捞下一具人形卷到嘴边,大张开了嘴——

这血池里,有一只类人的怪物!

它全身沾满了血,一口一口,陶醉地吃完了整具人身。

令人遍体生寒的咀嚼声在屋内回响,它餍足地咽下食物,“咕嘟咕嘟”,反刍一般地剔出一段手指和残渣,吐进血池里。

半空炸开一记惊雷,豁然劈开黑夜,也照见了沈燃香惨白如鬼的面色。

脑子里仿如电流滚过,一片轰轰隆隆,他几乎以为自己身处另一个恐怖的噩梦。

可是后背被冷汗浸透了,手心里沁满汗液,这个怪诞的梦依然醒不过来。

皇宫里怎么会有这种、这种……怪物???

……快逃。

发懵的脑袋里刚浮现这个念头,一张畸形的脸孔却忽然转了过来!

血池里的怪物瞪着红通通的眼球,直勾勾看向窗户这边!

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上,潮水般的惧意淹没了沈燃香,霎时他什么都察觉不到了,只剩下逃跑两个字在无声地叫嚣。

偏偏他全身失力,脚底生了根似的,无法动弹。

“不够、不够,还有吃的吗!”

怪物说话了。

它竟能口吐人言。

粗粝不堪的咆哮声搔刮耳畔,却令沈燃香心神稍定,神魂暂归原位。

怪物看的不是他,而是在和屋子里的什么人说话。

“死囚、俘虏、奴隶,能找到的,皆已找来了。”

沈燃香心跳一滞。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是……

沈英檀一袭龙袍,负手立于血池的外围,面前这不亚于炼狱的场景,她似乎已经见惯了。

“你且留着胃口,去蛮国的疆土享用吧。”她颇为平淡地与怪物交谈,丝毫不怕这吃人的怪物吃了她。

因她确信,这怪物是吃不掉她的。

细看那血池底下,怪物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给束缚住了,移步也困难。

怪物嗬嗬地笑了起来,嗓子里震荡出非人的嗓音:“陛下啊,你让那只解忧把我困在这里,我怎么吃得到蛮国人啊?”

沈英檀无动于衷:“一日后,自有国师看护,将你送至蛮国。”

又一记电光,千钧雷霆浑似劈在沈燃香头顶,他浑浑噩噩,目光无神地悬在空中。

……所以,怪物是沈英檀私自喂养的,祝解忧也参与其中了。

他甚至无暇顾及,怪物提到祝解忧时,那怪异的称呼。

只是恍然大悟,这段时日天牢里消失的那些人,并不是被处死的,而是被拖进血池,变成怪物的食粮了。

“吃人”、“蛮国”,陛下她养着一只这么可怕的怪物,就是为了打赢和蛮国的这场仗吗?

她、她不会觉得害怕吗?

沈燃香眼看着那一道明黄身影,徐徐与恶鬼一样的怪物共谋,怪物还在咀嚼着,血淋淋的,她眼睛也不眨一下。

她现在的面貌陌生极了,沈燃香油然地感到一丝恐惧。

正暗自心惊,沈英檀动了。

她要出来了!

沈燃香猛地一惊,直觉不能让她发现。

指甲陷入掌心,狠狠掐了几把,他痛得寻回了毫末之力,跌跌撞撞地从原路逃了回去。

沈燃香逃跑的时候,一壁之隔,沈英檀沿着血池走过,接近殿门之际,杳杳邪风滚过。

这阵风迷了她的眼睛,曳地龙袍的边缘跌入血池,刹那有一股煞气缠了上来,沈英檀不防踉跄了一下。

一道不祥的预感骤然涌动,她瞪大了眼睛,试图抓住什么,却抓了个空——

她的身体已经向血池中倒去。

池中怪物那双似人非人的手缠过她的脖子,煞气灌入七窍,侵蚀了她的灵识。

“邢国陛下啊,”怪物嘶声笑着,“你今天怎么如此大意,没有解忧陪同,就敢独自登门呢?”

毕竟与魔物共谋,一旦放松警惕,就要付出惨烈的代价啊。

“哦,对了,我忘了。”

“你们都不知道呢,我故意藏了一手,就等着哪天解忧不在,你一个人过来的时候啊。”

它舔了舔唇角。

“因为这个时候,我才有机会逃……出、去、啦!”

煞气喷涌而出,将森森宫殿包裹其中。

不一刻,血池底下的禁制挣断了。

天空诡谲阴云翻滚,源源不断的煞气冲破殿门,熏天的腐臭气里,一袭染血龙袍踏过了门槛。

那个身影像是忘却了如何走路,行走的步伐相当诡异,她踩出一串串凌乱的血脚印,冠上冕毓摇摇晃晃,摔了个粉碎。

等“她”稍微适应了这具刚刚寄生的身体,挺身站定,沉醉地嗅了一口风中的气息。

好鲜美的活人味道啊。

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美味的食物了。

惊雷狂乱,似要击穿夜空。

披上人皮的怪物咽了咽唾沫,扑向皇宫深处。

=====

沈燃香磕磕绊绊地逃回了太子府,喝退随行众人,他如一只惊弓鸟儿扎进寝宫,锁死每一扇门,胡乱扯过锦被,将整个身体囫囵裹进去。

合上眼,怪物吃人的惊骇画面历历在目,沈燃香打了个颤,窗外电闪雷鸣,木叶摇动,哗啦啦泼起暴雨来。

他强迫自己安下心:明天吧,明天,他就去找祝解忧问个究竟。

雷雨肆虐了彻夜,隐隐的腥臭气缭绕不去。

做了一夜血淋淋的噩梦,天蒙蒙亮,沈燃香蓦然惊醒。

打开窗户,倾盆暴雨收入眼帘,天上有如挖破了一个窟窿,乌云化作朵朵漩涡,墨汁般的黑雨当空浇下,落到地面聚成了水洼,掺杂一道诡异的红。

俄顷雨歇,凌空又飘雪,降下的雪也染着昏暗红色,状若涂血。

染血的雪花簌簌落地,与此同时,兽园关着的奇珍异兽发狂了!

笼中野兽陷入不可名状的焦躁,像捕捉到未知的危险,急于逃出囚笼。它们齐齐咬起了笼子,有的翻滚冲撞到一起,毛发扯落一地,嚎叫声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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