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房子能被阳光照到的地方并不多，只有卧室一点。但当窗帘拉开之后，卧室内依然亮堂了许多。

时选趁03洗漱换衣服这段时间趴在窗户往下看，人流呈现出一个方向，都在往城中心走。

忽然，时选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地方，但距离太远，看的并不是很真切。

他双手撑了起来，几乎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没等他看清楚，一只手就从后面把他抓了回去。

03的语气有些严肃：“你在干什么？万一摔下去了怎么办？”

时选没管他说的话，直接把他拽到了身边，指着一个地方：“你看那里，那个人是不是李余。”

03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侧脸，转眼就消失了。

但大致印象已经留在了脑海中，与记忆中的脸逐渐重合：“应该是。”

时选：“他走了，我们追上去看看。”

没等03说话，他一手抓起桌上的钥匙扔进口袋里，一手握住03的手，飞快地就跑下了楼。

但在失去了广阔的视角后找人无疑是难上加难，时选和03沿着那个人走过的路线寻找，最后来到了城中心也毫无收获。

两人停在阳光下，03正望着四周想看看能不能找出来。

时选松开了牵着03的手，但扯了一下没有任何动静，他回头看过去，不知什么时候03已经回握住了。

就在这时，03将视线从远方收回，垂眸便与时选对视上。

许是阳光有些燥热，又或是今天早上的影响还在，时选怔怔地陷入那双眼睛中，莫名有些不自在，他感觉手心有些湿意，脸又热了起来。

时选轻咳一声：“我们分开行动吧，你负责这边，我负责剩下的地方。”

03答应了，交握的手就此分开，身影也背道而驰。

时选鲜少有单独行动的时候，他在这附近转了几圈，收集了不少关于主城的信息，但是没有李余的下落。

傍晚之际，已经快到了他和03汇合的时间。

他走过一栋高大的建筑，脚步放慢，随便找了一个经过的人问道：“这是哪里？”

那人回道：“第一研究点。”

时选眼睛一亮，他真是糊涂了，李余是个研究人员，最大的可能就是继续在研究点工作。

时选正准备在这里等一会，忽然口袋中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你和秦遂在哪里？”通讯器的另一头是叶子的声音，“我们找到了一些消息。”

“我在第一研究点门口，秦遂应该在中央雕塑那里等我，你们去那里就行。”

“好，我们马上过去。”

时选挂断通讯器后，身后传来了一个不确定的声音：“洛翊？”

时选回头看过去，一个穿着白大褂，面容温柔的男子出现在眼前：“李余，居然真的是你。”

听见这话李余愣了一下：“你也搬到这里来了？之前见到我了吗？”

“昨天才过来的，”时选回道，“今天早上看见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还以为认错了。”

李余轻轻笑了笑，眉眼却藏着哀伤：“我还以为你……”

“当时我才刚到主城没多久，没想到就收到了这样的消息。”

“已经过去了，”时选看了看他身后的研究点，“你在这里工作吗？”

“嗯。”

“小书呢？”

“在医院呢。”

“你住在城郊那边吗？”时选像是聊家常一样随口问道，“我就是在那里看到你的。”

李余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问道：“你也住在那边吗？”

“对，我和秦遂一起住。”

李余的语气有些惊喜：“他也在呀。”

“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吗？”

时选摇了摇头：“没有。”

“抱歉。”李余低声道。

时选看着街边路灯亮起：“时候不早了，我要先去找秦遂了，下次见。”

“好，”李余没有多拦，“如果遇见了什么困难的事可以来找我，就直接来第一研究点报我的名字就行。”

时选飞快地往约好的地点跑去，但还是来迟了一步，叶子他们早就到了。

“怎么来得这么晚？”叶子绕着时选转了一圈，“没遇到危险吧？”

琥珀：“主城里能遇到什么危险？”

“没有怪物还有人，”莫缱恩敲了敲他的头，“人心难测。”

秦遂在外面有些插不进去，形单影只地站在旁边，目光透过人群落在时选身上。

时选之前不会注意到这些，但或许是这几天他和秦遂之间发生了太多事，他不自觉地在意了起来。

明明那双眼睛中没有任何情绪，但他总是因为秦遂之前说的那些话把他当成缺乏安全感，需要朋友的小可怜，保护欲暴涨。

时选大跨步走到他的身边，提议道：“找个地方讨论一下吧。”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举动，除了宁则。

宁则的眼眸一暗，心中突然就堵得慌。

莫缱恩把他们带去了自己住的地方，弯腰沏茶，一举一动皆是从容，安抚力很强，几乎看着她就能感觉到安心。

琥珀喝了口热茶，隔着烟雾看向时选：“我们之前和你说过，最近的研究点搬迁被并入了主城的研究点，最新收集到的信息是那个研究点在怪物潮之后损失很小，只有少数的人员伤亡。”

“这种情况本来还挺合理的，因为我们问了一下，那些研究人员说他们之前就有收到怪物潮预警，所以做好了防备工作。”

时选捧着杯子的指尖下意识用力，被烫红的肌肤瞬间泛白：“没有预警。”

“什么？”琥珀没听清。

时选强行冷静下来，重复道：“我们没有收到预警信息。”

琥珀猜测：“被那几个研究点拦下来了？”

“不会，”时选的眉心微微蹙起，“预警信息是主城直接发送到各个地方，没办法拦截。”

而且那几个研究点和他们时常有交流，关系也称得上不错，他想不出这么做的理由。

他知道父母的研究成果有重大突破，但如果是为了研究成果的话，完全没必要采取这样的方式，怪物潮过后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毁了。

单纯只是看不惯他们也说不通，毕竟李余还在主城的研究点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们也没有做出什么举动。

“进入死胡同了。”琥珀往后一躺，陷在沙发里，生无可恋地说道。

“这个发现先放一边，”莫缱恩看了看时选，“你们有什么信息吗？”

“我遇到了熟人。”时选拍了拍03的手，“你知道的，就是李余。”

时选把今天的经历说了一遍，琥珀当即就兴冲冲地说道：“这不就是内鬼？”

时选没被他的猜测影响：“他们收到预警信息是在什么时候？”

琥珀说了一个日期，时选摇了摇头：“李余在这之前就离开了。”

“他弟弟生病了，研究点的医疗水平有限，所以就来了主城。”

秦遂说出了一个准确的数字：“比预警信息早一天。”

叶子提出了她的想法：“预警机器可不可能提前被李余破坏了？”

说完她又拍了下脑袋：“不对，信息没发过来之前李余也不知道怪物潮要来。”

“信息不足，今天的讨论只能先停在这了。”莫缱恩看着时选，“你们接下来可以多和李余接触，但是安全第一，一切都以自身的安全为主。”

时选：“明天我打算去第一研究点报名。”

琥珀震惊：“你还会做研究？”

“这有什么稀奇的吗？”时选感觉被嘲笑了，拿起枕头丢了过去，“我也是研究点的工作人员啊。”

琥珀没躲，被枕头砸到脸上：“我看你才刚成年，没反应过来。”

时选站了起来：“不跟你闹了，我要回去了。”

“不留下来吗？”听见这话琥珀立刻拿开枕头，露出眼睛。

时选还是更习惯那个破破的小屋，有种归属感：“不了。”

他和03伴着月色往回走，03用余光看着他的侧脸：“心情不好？”

时选垂头丧气：“找不出真相。”

“你说是不是真的是我想多了？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真相，恰好就是当时的预警设备坏了。”

“不是。”03的语调很平，但有种不容置疑的感觉，“我也认为这不是意外。”

“还有那些办事处的人，就算现在没有信息证明，他们也没有怀疑过我们的说辞。”

时选倏地转过头，眼睛睁大：“对！”

他总算发现哪里不对劲了，虽然他才和莫缱恩他们认识没多久，但他们就毫不怀疑地相信了自己的说辞，还尽心尽力地帮忙。

如果是正常人的反应，在众多信息都表示这只是一场意外的时候，他们身为旁观者更应倾向这一边才对。

可莫缱恩他们的举动却截然相反。

“你的意思是，”时选的思路被打通了，“他们知道这不是意外，但是拿不出证据。”

“而他们的目的就是帮我们找出证据。”

“真是头都要晕了。”时选闭了闭眼，“由果溯源，听起来就像是在做……”游戏任务一样。

他后面的几个字还没说清楚，03却像是被点醒了一样，突然捂住了他的嘴。

时选退后几步抵着墙，借着路灯的光与他对视，看懂了03的口型：“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