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从背后袭来，时选和089倏地僵住，连头都不敢回。

时选深呼吸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唇角扬起笑：“你怎么来了？”

03呵了一声：“不想笑就别笑。”

看到他跟老鼠看到猫一样，笑得也太假了。

时选当即把嘴角放平，03说话还是这么不中听。

“我不能来吗？”03轻飘飘地问道。

089站起了身，把位置让了出来：“当然可以。”

她的脚步慢慢往后挪，想要直接溜走。

03瞥了他一眼，漆黑的瞳孔让她的背后泛起凉意，动作瞬间停住。

03用指尖敲了敲椅背：“你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明明是对着089说的话，但这个动作却又像是在问时选。

089讪讪地说道：“当时估计是病毒入侵，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估计？”03薄唇轻启，重复了一遍，“病毒？”

089用力地点点头：“对！”

03掀起眼皮：“我看上去像是系统老化变成了傻子吗？”

089只能咬住这个原因：“真的是因为这样。”

03没说信与不信：“你先走吧。”

089有些犹豫地看了一下时选，03察觉到她的目光，回望了过去。

089一激灵，转身就跑了出去，生怕再晚一点就走不掉了。

至于时选，那就只能祝他好运了，他和03再怎么都是一起做任务的搭档，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时选咳了一声：“我也有事。”

03摁住他的肩膀，将人压了回去：“推了。”

他的手掌慢慢往时选的脖子上移，用虎口卡住他的下颚：“你没什么想要跟我说的？”

时选被迫把头仰起：“我跟你一起进任务的，也是病毒受害者之一。”

“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你会先恢复记忆？”

时选把他的手掰开，就这样拿在手中，不自觉地捏了一下：“事出有因，我不是死过一次吗？”

“可能是受的刺激太大，突然就想起来了。”

03扫了一眼自己的手，眸色一暗，时选还没放开，但他没有抽出来，而是就这样说道：“那你恢复记忆后为什么还放任我保持白痴状态？”

时选嘀咕：“其实也不算是白痴，秦遂还挺可爱的。”

03表情一冷：“别把我和他混为一谈，我不是秦遂。”

他在失忆期间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他都不想回想起来。

时选没搞懂他在生气什么，解释道：“当时我变成怪物了，游戏又更新了新剧情，当然是以任务为重。”

“而且我又不知道怎么才能恢复记忆，难不成要把你杀了？”

03垂眸：“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时选这些的确都是实话，只是刻意隐瞒了一些内容，因此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说道，“而且我在任务里很惨的好吧，都死了两次。”

“不管是被怪物咬死还是被一刀捅死都很痛的。”

听见一刀捅死这四个字，03的手指下意识抽搐了一下，他还能回忆起当时的感觉。

时选倒是被他的动作提醒了，连忙把他的手给放开，乖乖地坐好。

03闭眼，捏了捏眉心，将多余的情绪收起，不过是任务世界的经历而已，都是假的。

他睁开眼时，眼眸重新回归了平静：“最后一个问题。”

“时选是谁？”

时选就知道他要问这个，只能以茫然应对：“我不知道。”

“可能是我和人类交流时某个人类的名字？”

03没信，直接戳穿了他：“你在说谎。”

时选嘴硬：“我没有。”

03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问下去，他知道今天得不出什么结果。

他们聊了这么一会，太阳就已经快要下山了，整个天空都被染成橙色，大片的火烧云看不到尽头，漂亮极了。

03组织了一下语言：“任务世界……”

时选不想打扰到此刻的美景，抓住他的手把他扯了下来：“坐下来好好欣赏。”

03坐到时选的身边，椅子不长，中间几乎没隔什么距离。

无论是他的手，还是身体都能感觉到时选的温度。

但他已不再排斥，而是渐渐习惯了。

03的心思不在景色上，用余光看着时选，他刚刚想说任务世界的那些话都当不得真，想叫时选不要多想。

但还没说出口就被时选打断了，还邀他一起看风景，是因为他不想听到这些吗？

03想起了在任务世界中的那个结论，时选喜欢他，这么一想似乎就能说通了。

橙色渐渐被黑夜取代，时选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侧过脸看着03：“你刚刚想说什么？”

03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没什么。”

“那我可以回去了吧？”

“嗯。”

时选做完任务后收入就到账了，第一次没有露宿公园，而是住在酒店。

站在楼上往下看有一种总揽全局的感觉，入目之处灯火通明，和时选前世的记忆也没什么区别。

他伸了个懒腰，从窗边离开，做这个任务之前，他总是把这一切当作接近于现实。但089的存在提醒了他，虚拟和现实本就难以辨别，对于人类来说这是假的，但对于此刻作为AI的他来说这一切就是现实。

时选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休眠公告都已经挂出去了，躺在床上即将进入休眠时听见了“嘀”的一声。

他点开089的消息：“你没事吧？他有为难你吗？”

时选回道：“没有。”

“那就好，”089接着抛出了另一个炸弹，“李余不见了。”

时选有些茫然：“不见了？”

“就是他出逃了，”089解释，“之前真相公布后他本来要入狱，但是他躲起来了，在阵营战结束后又突然自首。”

“结果他入狱没多久后就自杀了，死去的NPC一般会重新变成休眠的数据，只能从外部激活，他也是这样。”

“刚刚我感觉游戏数据发生了一点异常，去查了一下，发现他的数据不见了。”

时选揉了揉太阳穴：“有病毒？”

089：“检查过了，没有。”

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所处的地方本质就是一个由数据构成的世界，在成百上千年的发展中扩展到无边无际，在这里面寻找没有做任何标记的李余相当于大海捞针。

时选：“他的危害性大吗？”

“很小，”089说出了她的发现，“我检查数据的时候发现他破坏了自己的休眠程序，NPC的数据构成本就简单，死亡后休眠程序是核心设置，他现在估计快四分五裂了。”

“那应该不用担心。”

时选虽是这样安慰089，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思来想去后敲了敲03，毕竟资历高深，估计什么都经历过。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另一头的03正在开会，面色很差，看见时选的消息后愣了一下，这才分别多久，就这么迫不及待找他？

他旁边的01捧着杯奶茶，好奇地看了过来：“什么消息，第一次开会分心啊。”

03收起光屏：“没什么。”

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会议上，指尖却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泄露了不平静的心绪。

会议的时间有些长，等到他发消息回去的时候时选都已经休眠了。

时选一觉醒来看见光屏上只有一个简短的字，内心有些好笑，这还真是符合03的作风。

03：“说。”

发出时间是深夜。

时选礼貌性地问了一下：“怎么这么晚还没休眠？”

03皱了皱眉，又在打探他的消息，但时选的立场他还没弄清楚，不可能告诉他昨晚在干什么。

他冷漠地回道：“不关你的事。”

时选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03心情不好，他将聊天记录翻了一遍，确认自己的发言没什么问题，那就不是他惹的，瞬间放宽了心。

时选直接说出了正事：“如果一个游戏NPC跑了影响大吗？”

03的神情有些凝重：“具体一些。”

“089负责的那个游戏，李余。”

03：“我知道了。”

时选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做，试探性地问了一下：“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情吗？”

03：“嗯。”

像这种产生了自主意识但是很弱小的数据，他们一般会帮忙修复好，然后给他安排事做。

比如时选最爱去的那家咖啡店的老板，就是一个游戏世界的NPC。

时选想了想03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有些不放心：“不会直接消灭吧？”

03表情一黑：“不会。”

得到想要的回答后时选切断与03的联系，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这些天就待在酒店里，哪也没去。

他趴在窗边的软榻上，视线停留在一个地方，这里是公园，凭借良好的视力，他每天都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来这里又离去。

时选知道这是03，几天下来他都习惯了03的存在，来到窗边就会下意识地往那边看去。

他对03的感觉有些复杂，本来是讨厌，想着出来之后一定要远离，但真的相处久了又觉得好像还不错。

一个任务下来，时选觉得03是一个不错的搭档，和他组队虽然不够热闹，但至少很安心，但03估计不会乐意，他干脆打消了这个念头。

03站在公园的树下，感觉到远处的目光后身体一僵，他又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