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归，”

黎桢抬起头，这丧尸比他高些，宋归骑在人家头上，还有威风凛凛的气质加持，黎桢不得不仰起头才能和宋归对视。

“黎桢！”宋归举起手上的东西，这小屁孩从来没叫过黎桢“老师”或“哥哥”，这让黎桢很郁闷。

明明他还会叫程憬和夏婵衣哥哥姐姐，怎么轮到他就是直呼其名了。

宋归手上是一个花型的炸/弹，应该是照着之前寻文送给他们的玫瑰花做的，他先前也做过一个，现在这个手工倒比之前做得好些。

他还挺中意他的破晓号的。

“黎桢你看！这个怪物好好玩！”宋归玩得很高兴，把手里的炸/弹一把往前面扔，黎桢没来得及阻止，花型的炸/弹在空中炸开，炸出无数散落的花朵碎片。

膨胀的炸响一出，那丧尸敏锐地向爆炸的方向看过去，咻地一下往前面跑，连饭都不吃了。

“你看！本大王要它往哪跑它就往哪里跑！”宋归高兴地双脚往前一伸，举起手欢呼，“兄弟们冲啊！”

炸/弹炸开，丧尸闻声就跑。

黎桢被落在后头，喊道：“宋归！你要不先下来，让你的丧尸兄弟吃个饭？”你也该吃饭了。

“不要——”宋归遥遥回道，“我是要完成程哥哥交给我的任务的！本大王还要继续巡逻！”

好吧，黎桢没法，任他玩去了。

周围全是丧尸，几个丧尸一队，由一个人带着，在这片足够大的空地上搬木头、扛水，建房子，在这些丧尸上黎桢还看到了熟悉的编号，它们应该都是程憬派人抓回来的。

如果不是一群丧尸，这真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劳作画面。

寻枫抱着篮子走到黎桢身边，感叹道：“好久没有看到老大这么开心过了。”

黎桢：“……你很高兴嘛。”

“是啊，你不知道，老大以前总是阴阴沉沉的，动不动就骂人，”想到那个场景，寻枫不由皱眉，“整天干的累死累活，又危险工资又不高，老大以前肯定过的很不开心。你看现在这样多好，”

他又高兴起来，“什么都不用想，每天都可以和可爱的小孩子在一起玩，以后我来养他就好了！”

黎桢：“……那真好啊。”

真圆满啊。

杜宝宁也在不远处喂丧尸吃饭，他眼前站了一排丧尸嗷嗷待哺，杜宝宁大气凛然地往前一站，看哪个顺眼了就投一把果子过去，玩得不亦乐乎。

宋归玩得更高兴。

黎桢感觉他的身边，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多出了一堆乐子人。

宋归这小家伙玩归玩，黎桢却又觉得他是个很聪明的小孩。他能敏锐地从丧尸的行动轨迹中洞察到“丧尸对声音敏感”这一结论，还能总结出规律并加以利用，

丧尸这东西真是资本家眼中无比完美的廉价、不，零成本劳动力，不流汗不喊累，即喊即干活，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简直比社畜还社畜，连社保都不用给他们交，外面随手就能抓来一大把，黎桢都想抓个丧尸回去帮忙带小孩了。

他隐隐能察觉程憬为什么要搞来那种药了，真的很令人心动啊。

眼前的场景处处都散发着属于程憬的作风，黎桢甚至还看到有丧尸往墙那边栽了一排苹果树。

“你知道你们组织是干什么的吗？”刚好身边有个知情人，黎桢就有点忍不住好奇了。

“能猜到一点吧，”寻枫扒拉着手里的果子，果子的品种黎桢没见过，应该是这个世界的特产，“应该是在搞点不受待见的实验啥的。”

“你不是他们的大哥吗，”黎桢没忘记那时候有人喊寻枫“裴哥”，“他们都不告诉你一点点什么具体的情报？”

“大哥也是分等级的，”寻枫漫不经心道，“我上头还有一堆人呢，告诉谁也轮不到告诉我啊。”

哦，这人的大哥只是个带几个小弟的小队长。

黎桢乘胜追击：“你还猜到什么了？”

“嗯，比如，”反正组织已经没了，寻枫也无所谓说不说，“如果没有你们，他们全都会死……算不算？”

寻枫天然带着无辜味道的大眼睛一弯，笑了一下。

寻枫看起来年龄真的不大，如果是在末世之前，他应该是个还未踏足社会的大学生。

看来他们这个组织在做的，真的是一项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

健康成长的刚毕业大学生·黎桢骤然确定了这个结论，还是控制不住感到愤然。

“你都知道这些，你还敢跟着他们干死人的活？”黎桢问。

虽然这人作风看起来也挺不正常，但黎桢觉得他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没办法啊，特殊时期嘛，”寻枫又把“特殊时期”挂在嘴边，“我不跟着他们干，我就跟那些人没什么区别了。反正都要死的……”他话语一顿，耸了下肩，“现在多好啊，我还和老大在一起，天天就种种地，老大还可以和小孩一起玩游戏，你看他多高兴啊。”

黎桢心道，瞧瞧你说的话，但凡你睁开眼往你老大那儿看看呢。

他的话有点耳熟。

“你说的这些话，他们知道吗？”黎桢话里的“他们”，指的是这个国家的判官，或者是寻枫口里的“管理员”。

就算黎桢再不懂法，他也有基本的常识。知情罪和不知情的犯罪，在判定上可不是一个量级的啊。

“我什么都没和他们说，”寻枫笑嘻嘻地看向黎桢，“你会替我保密的吧？”

“……我不会。”黎桢果断否定。

“哦，那好吧。”寻枫无所谓，自言自语道，“我本来也什么都不知道。”

“黎学弟！”程憬不知道又从哪个地方冒出来，手里还拿着个咬了一半的苹果，还是那幅无所事事的样子，“真巧，你也过来玩哪？”

“我来叫宋归回家吃饭，”黎桢想起这茬，他也不想再和蛇精病一起待着了，赶紧跑去找宋归了。

程憬站在原地，随手朝他挥了挥手。

这下程憬和寻枫并排站在了一起。

周围人其实不少，声音很嘈杂，程憬站在一堆白噪音之间，唯一一道清晰的话从他身边传来，“程科长。”

程憬转过身，“哟，寻枫。又见面了。”

“是啊，”寻枫笑道，“还是要感谢您给了我这次机会。”

“不客气，”程憬说，“往哪送不是送呢，我还是很崇尚家人团聚这样的美好结局的。”

“实在太感谢你了，”寻枫说得诚恳，“我第一次见到您，就觉得您很不一般，没想到您还有这样的高尚品质。”

“第一次？”程憬顿了一下，他记得他们总共才见过两次。

“那时候我还很小，”寻枫竟然灾前就见过程憬，他做出回忆的表情，“大概只有六七岁吧，您在我面前很高大，而且，”

寻枫用上尊敬的语气，“这么多年了，您真的一点都没变呢。”

如果黎桢还在的话，他可能会警觉起来。

这个世界和他们那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虽然他还没有回去对比过，但通过之前和程绍的对话就能知道，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更快的。

也许这个世界过去一年，他们的世界也才过去半年，或者一个月。

现在来了一个察觉到他们身上不同的本地人，黎桢肯定会害怕他发现他们是外来人的秘密。

“哦，我们之前还见过呢，”程憬咬了一口苹果，“那还真不好意思，我忘了。”

“您是个贵人，”寻枫不在意他的态度，“注意不到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实在太正常了。”

程憬又咬了一口苹果。

他都能想象到，黎桢如果在这里的话，会露出一幅什么样的表情。

真不知道寻枫这人在那个邪恶组织里遭受了什么精神茶毒，末世才到来不过短短三个月，看看这样一个沐浴在社会主义下的大好青年，怎么就能突然蜕变成现在这么一个阶级主义下的顽固分子？

程憬想象了黎桢向他大声吐槽的模样，没憋住笑出了声。

这可不是什么顽固分子，程憬暗道，仿佛黎桢现在就站在他身边，那可再也没有什么人能比这人更惊世骇俗了。

程憬的笑声引起了寻枫的注意，寻枫看过来。

程憬笑着摆摆手，“没事。既然我们是熟人，那我更要好好照顾你了。”

“谢谢您，”寻枫腼腆道，“……但我说出这事来不是为了让您照顾我的，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我对您的崇拜。”

“好吧，那拜也拜过了……”程憬挥手想打发他走，寻枫却打断他，说，“我也是想来向您自荐枕席。”

程憬顿住，就听寻枫道：“您也许不知道，我天生对人的面部很敏感，记忆力也不错。”

程憬转过身来，寻枫落后他一步，以一种堪称真挚的眼神望着她，他似乎有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在您的容貌上，无论是皮肤，还是五官和轮廓，和六天前，甚至十年前，我都看不到一点变化啊。”

“哦，”程憬的苹果吃完了，他垂眸提着苹果核的跟转了转，“可能我天生丽质。不是都说吃苹果有助于皮肤保养嘛。”

“啊，”寻枫做出恍然的样子，“好像是有这样的说法。”

周围形形色色，已经没人在意有谁经过了他们身边。

程憬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程科，”是黎桢，他牵着宋归，“回家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