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山上杂草纵深,每走一步都会被不知名的杂草给绊倒,现在正午刚过,日头还是很足的时候。孟婴婴只觉得这太阳晒得很热,阿悄手里拿着一根树枝,走在最前面给他们开路,一边说:“你们真的赶巧了,每年的这个时候,这个和尚都会在杏花村小住一段时间。”
阿悄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可偏偏这一路上,除了她自己偶尔的自言自语,其余的人都极少搭话。她不免的有些闷闷的。
她的话也传入了他们的耳朵里,孟婴婴在脑子里琢磨,这段时间是什么日子。她现在的脑子简直就是一滩软泥,每次想要思考的时候,就感觉脑子晕了,什么都没办法思考。她忍不住烦闷,两指用力捏了一下眉间。
都说痛觉是可以让人清醒的,孟婴婴感受到了痛,却并没有感受到清醒,她缓缓舒出一口气,任劳任怨的继续爬着山,没人回应阿悄的话,她郁闷的闭上嘴。整个上山的过程中,安静无声。
待到日头稍减,一座破败的小庙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孟婴婴观察了几秒,只发现了一个,那就是这座庙真的破,她急切的向前走了几步,脚下却忽然一滑,没站稳的向后倒。孟婴婴几乎下意识就想到,这时候,一定会有人在她的身后将她弄稳的。
果不其然,感觉到手臂穿过自己的腰,她不知为何提了口气,眼珠瞪大,耳边叮叮当当的响起杂乱的铃铛声。
商莽低头,与她对视,古怪的气氛在二人对视的时候出现,孟婴婴目光短暂的在他的唇上停留,想起了昨夜的那个错吻,是她的错觉吗?商莽今日好像变得很有活色,脑中浆糊,思维已经不受她控制的感觉,她目光发散。
商莽,是鬼胎,他会耳朵红,脸红,拥有人的情感,孟婴婴心里不断想要去否定自己,可是商莽的的确确的事可以成为一个正常的活人的,她不可抑制的想,为什么每次她有需要的时候,商莽都会出现。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她一直都否定商莽是个怪物,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坚信。
“我说。”他低下头,凑近她耳边低声发问,“还要看多久呢?”孟婴婴惊醒,像弹簧一样直起身,僵硬的道歉:“抱歉。”
商莽眼睛眯着,一贯虚伪的笑。
“哥哥扶妹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他语气柔和,孟婴婴恨得用力咬了咬牙,他有完没完,当哥哥还当上瘾了。真是的,当初就应该换一个身份,比如他是儿子,她是妈妈这样的!!
孟婴婴背过身去,商莽在她身后又说了一句话:“你方才在看我的嘴巴吗?”
他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喜欢加上一些语气词,呢,么,是在让人听得不是很舒服,孟婴婴听到这句话后,深呼吸一下,然后面不改色的转过身,学着他的语气说:“因为你长得漂亮呢。”说完便朝着破庙边的柱子走过去,想离他远远的。
商莽意味不明的加深脸上的假笑,虚握拳头在唇边,低低的咳嗽两声。
其余几人已经无视了这边,萧折玉走到了庙前的枯井,脸边微风吹过,她沉静的伸出手,试探的伸出手,停留在井口的上方,掌心流淌过一丝丝的风。
她眼中划过一丝兴趣。
“看什么。”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萧折玉余光里,停下一抹白,她没有转过去,而是看着这口井,“这井下方,有风。”
周修葺并没有伸出手试探,而是看向她的手说:“你的猜想是对的。”
萧折玉这时才抬眼看着他,眉间蹙起,她的眼睛是上扬的,掀起眼皮看人的时候,总会带着冷冰冰的打量:“你知道?”
周修葺眉毛很轻的皱了下,在她眨眼间,又恢复了平整,萧折玉看着他,那一瞬的情绪散的很快,萧折玉并没有看出来他方才是什么样的神情。
“你是不是知道昙玉华在哪里?”她紧盯他,周修葺克制住想要皱眉的表情,然后伸出两指在井口上空,画画写写,空中金灿灿的出现了符文,萧折玉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画符。
那符文停留在井口上方,周修葺才开口,“做的多了,自然就有直觉了。”
这个理由有点牵强,萧折玉自然是不会信的,心脏忽然抽疼,她抬手按了按胸口,脚步挪了挪,只要一靠近他,她心口就会痛。萧折玉不明白是为什么,想要问,但却没有合适的机会。毕竟他否认了自己和他认识。
孟婴婴伸出手摸了一下柱子上的生长的苔藓,凑到鼻尖闻了一下,是那股潮湿的味道,她的鼻梁上一湿,她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凑得太近了,所以碰到了苔藓上,可不对劲的是,液体温热的流淌,从她鼻尖滑落下来,她惊悚的慢慢抬起头,对上两只悬空被浸染透的绣花鞋。
她没有心里准备,心中一紧,脚往后退了几步。
“死...死人了...”阿悄恐惧的声音从后边传来,孟婴婴猛地转过身,阿悄颤颤巍巍的伸出食指指向那个位置,孟婴婴内心准备充足后,再次抬头向上看,眼睛里,将她看的仔仔细细,女子黑发披散,脖颈断裂,头歪着,仔细看,皮肉连着颈部一点点,头颅在空中摇摇欲坠,那双绣花鞋,却是从始至终的稳固。
阿悄的声音引来了其他人,周修葺和萧折玉匆匆赶了过来,看清那上方的女子后,孔浮生倒吸一口凉气,阳光照在他们每个人的背后,可没有人的脸色是好看,孔浮生更是觉得后背发凉,苁蓉走至萧折玉的身边,见她表情无恙,才稍稍安心下来。
阿悄在孟婴婴的身后被吓得喋喋不休:“是那个鬼来了,是那个鬼来报复我们了,看来那个日子又要来了。”她语无伦次,孟婴婴在她的话中提取到的信息,鬼,还有那个日子,那个日子是什么,她转头想要问,却在看到她脸的那一刻,闭上了嘴。
阿悄脸上起了一串燎泡,脖子上的皮肤渐渐开始焦黑。
那个日子会刺激到阿悄,或许就是这个亡人喌形成的原因。
孟婴婴手伸进胸襟里,拿出一张符,口中念动咒语后,飞快的贴在了阿悄的额头上,阿悄脸上的表情被按下了,她没有任何动作的站在原地。
孟婴婴与周修葺对视一眼,周修葺微微颔首,孔浮生在一旁学习,他憋不住话。“孟前辈,这可是阻断符?”
孟婴婴点点头,伸出指尖点在阿悄的额头,没有人开口打断她,都凝神注意阿悄的动静,那符咒边缘开始恶化,孟婴婴收回指尖,思忖道:“果然是被强行灌入怨气。”
“强行灌入怨气的鬼,没有不堪的过往,只有无穷无尽的怨气,这亡人喌以他们怨气的滋养,来维持。”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串,自然的就说出口了,耳边噌的剑出鞘。
孟婴婴侧头,周修葺拔出了剑,孟婴婴趁他还没抵上阿悄的喉咙之前,迅速的按住他:“师兄。”
周修葺抬眼看着她,道:“不杀她。”三个字入了耳,孟婴婴才松开手,周修葺举着剑,雪白的剑柄,他修长的手指用力捏着,他轻而易举的在阿悄的脸上写下了炙。
周修葺做事快,斩,倒不是绝情,就是非常果断,只要是面对鬼物,他就非常果断。
孟婴婴倒是很佩服他,在她脑海里孟鸢的记忆里,孟鸢是很崇拜周修葺的。
孟婴婴做事前总是会多几分犹豫,有时候犹豫的瞬间,就会影响事情的发展。
字体在阿悄脸上渐渐隐下去,孟婴婴贴的那张符,从她额头脱落,阿悄脸上燎泡消失了,焦黑也退下,她双眼泛白,晕倒在地。
周修葺挥剑撒去黑气,这才收回剑鞘里,“她是被火烧死的。”
这并不难看出来,孟婴婴将李有德和花柳联系起来,明了了不少,或许李有德就是来了这个地方,最终出去的时候才会被烧死,这是一种来自怨气的诅咒。
孟婴婴惆怅着望向山下,内心抓不住的感觉很差,这片地上,昙玉华是主谋吗?
孟婴婴惆怅完了之后,瞥向萧折玉,见她还盯着那女子的尸体,萧折玉察觉视线,“将她放下来吧。”
几人废了一点力,才将她完整的放置在地上。
孟婴婴心里已经接受了,她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在这里肯定会被锻炼的很强大。她伸出手拨开她的黑发,那黑发上都是黏腻的血液,孟婴婴心里莫名难受,她为什么会被以这样残忍的方式给杀了,拨开黑发后,这女子的脸露出来,孟婴婴眼珠瞪大,起了一阵寒颤。
孔浮生第一声发出声音:“阿悄?”
萧折玉心中也有些许震惊,但脸上不显,她扫过那女尸眼尾,“不是阿悄。”
在那屋子里,萧折玉就仔细观察过阿悄,她的眼尾有很明显的一块疤痕,不大不小。萧折玉记了下来,“她的眼尾没有疤,阿悄的眼尾有。”
孟婴婴将她有些歪了的头摆正,这个“阿悄”平躺在地上,了无生息,另一边的阿悄唇角带着幸福的笑意,诡异极了。
这个地方太扑朔迷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