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悠然。
美人翩翩。
与北疆冶艳露骨的舞蹈相比,南域的舞蹈可谓保守得很。
南域的文武百官却一道饮酒吃宴,一道看得津津有味。
一派和乐之景。
慕晋淳与容鸢同坐高台主位。
容鸢今夜似乎又更美了几分,慕晋淳的目光简直离不开她。碍于坐在高台主位,二人表现得十分克制,没有直接在文武百官面前展示他们平日的恩爱缠绵,他们对视的眼神却比平日还更情深火热。
慕晚潇与落薰同坐高台之左。
落薰刚从“小白兔被册封为北疆皇后”的巨大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第一反应竟是——饿极了——落薰眼下只管埋头吃吃吃。
慕晚潇看着落薰可爱的吃相,心中莫名甜滋滋的,不断地给落薰夹菜,情到浓时,甚至视若无人地把菜递到落薰嘴边……
落薰乖乖地把慕晚潇夹到碗里、递到嘴边的菜全都吃光光,吃了一嘴的油,抬起眯成弯弯月儿的眼眸,心满意足地皱着鼻子冲慕晚潇笑。
慕晚潇视若无人地捏了捏她油滋滋的脸庞。二人相视甜笑,仿佛这是只属于他们二人的宴会。
稜蒙炎独自一人坐在高台之右,遥遥看着落薰。
嘴角带笑,自斟自饮。
酒落孤肠,总有些不对味。
向南域王报喜这种小事,本不必稜蒙炎亲自来办。稜蒙炎是为了再见落薰,才主动请缨的。
许久不见。
落薰仍如稜蒙炎记忆中的精灵,古怪,又可爱……真希望坐在落薰身旁,捏落薰肉肉小脸蛋的是他,而非慕晚潇。
稜蒙炎接连喝了好几杯酒。
除却稜蒙炎,坐在一角的姜舷也在偷偷打量落薰。
姜舷后来才知道,他当日在沉鱼落雁遇见的小美人儿名为落薰,是王爷的意中人,也是未来的王妃。落薰这般美丽脱俗的小美人儿,如果不是未来王妃,而是他的妻妾……那该多好!
说起妻妾……
姜舷终于有了一妻一妾。
然而……
姜舷哪里像是有了一妻一妾?
他分明就是娶了两个苏风华!
姜舷獐头鼠目地滚了滚两颗小眼珠子,左右瞄了瞄坐在他左右身侧的苏风华与苏芳华。
苏风华与苏芳华除了名字相似,就连容貌、性格甚至嗓音都极为相似——跟“好看”二字完全不沾边的、硬朗如男子的容貌,刚烈专横的性格,公鹅被扼住喉咙惨叫般的粗嗓子——说穿了,苏芳华就是年轻了十几年的苏风华!世间男子,谁会想要娶两个苏风华?绝对没有!这般妾氏,还不如不要!
姜舷在心底咒骂了一声。
狠狠地灌了一口酒。
姜舷心想:大家闺秀名门淑女有什么好的?还不如把沉鱼落雁的姑娘都娶回家!出生卑贱又如何?人尽可夫又如何?青楼姑娘个个柔情万种,人人风情无限……简直比苏风华与苏芳华这两个悍妇好上千倍万倍!
姜舷气不过,嘴里骂骂咧咧地用力放下酒杯。
酒杯碰撞桌面响起不大不小的声响,引得苏风华与苏芳华不约而同地看向姜舷。
她们眼神凌厉,仿佛听见姜舷在心底骂她们似地!
姜舷吓得浑身一抖,头皮发麻,嘴里的酒突然就不香了,还差点把他噎死。
苏风华与苏芳华对视一眼,互相瞧不起对方地撇开了眼。
落薰抽空看了一眼被苏风华与苏芳华夹在中间的姜舷,不禁暗笑。
慕晚潇捏了捏她的手背,详装吃醋地说:“竟敢在我面前偷看别的男人?”
落薰总算吃了个七分饱,暂时放下手中的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眉眼俱笑,冲慕晚潇嘻嘻道:“如果我是‘偷看’,你就不会发现了!我这是光明正大地看!”说着,她轻拉了拉慕晚潇的袖子,压低声音在慕晚潇的耳边说:“王爷啊王爷……你觉不觉得,好像是两个苏风华左右傍着姜舷?”
慕晚潇眼眸含笑地看着落薰,颔了颔首,低声说道:“人人都是这么说的。”
落薰嗤笑出声,压着声音说:“就像是两个黑面门神,左右傍着姜舷,把姜舷治得死死的。姜舷插翅难飞,休想飞出她们的手指缝。”
慕晚潇笑了笑,掰了一块橘子,塞进落薰的嘴里,低声道:“你也插翅难飞,休想逃出我的手指缝。”
落薰吃着橘子,笑靥如花地说:“王爷啊王爷……我并不想逃。”
慕晚潇用食指点了点落薰的鼻头,把落薰的鼻头染上一股橘子味。
落薰突然拉下慕晚潇的耳朵,在慕晚潇的耳边低声说:“哎呀!我好像吃太多了……人有三急,我出去上个茅房!”
慕晚潇皱了皱眉,“我陪你去。”
落薰差点笑喷了,“这事……还要人陪?”
慕晚潇不禁失笑。
落薰捏了捏慕晚潇的手背,挤了挤眼,脚下抹油地溜出去。
灯火阑珊。
无论是明艳的花儿,还是茂密的树丛,都披上一袭幽静的夜色。
啦啦啦啦啦啦……
落薰高高兴兴地哼着小曲,一身轻松地晃悠着身子、拍着小手,大步大步往回走,心里想着:真畅快!哈哈哈!又可以回宴会上大吃特吃了!好吃的鸡鸭鱼肉牛羊猪……姐姐又来了!
此时。
一根小树枝从树上坠下,砸向她的小脑袋瓜。
不疼。
就像是被毛毛虫撞了一下脑袋。
落薰摸了摸头,疑惑地抬头,竟看见——
稜蒙炎坐在树上。
稜蒙炎居高临下地对落薰笑了笑,潇洒地跳下树,挡在落薰身前。
稜蒙炎刚想开口说话……
就被落薰扇了一个大巴掌!
嗡!
稜蒙炎直感耳朵嗡嗡嗡嗡地响。
这是……
干什么?
稜蒙炎活像突然被家暴的无助妇人,摸着火烫的脸庞,一脸震惊地看着落薰。
落薰气急败坏地跳起身,怒指稜蒙炎,劈头就骂:“稜蒙炎你这个死变态!”
“我?”稜蒙炎用一根手指指着自己。
“当然是你!不是你还有谁!稜蒙炎你这个死变态,竟坐在树上……偷看别人上茅房!”
“什……什么?!”稜蒙炎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我什么时候偷看你上茅房了?!”
“就!刚!刚!”落薰气得脸上青红一片,“没想到你有鼻子有眼睛长得人模人样的……居然这么变态地偷看别人上茅房!果然!你们北疆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你!”稜蒙炎怒而拂袖,用力呼了一口气,努力稳住情绪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看你上茅房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落薰先是戳眼珠子似地竖起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两只眼睛,再是举高右手直指顶上的树丫,“如果不是偷看我上茅房,你躲在树上干什么?!”
“我……”
他看见落薰走出大殿,所以跟着溜出来,想找机会单独跟落薰说几句话……
如此而已!
没想到,落薰居然会冤枉他躲在树上偷看她上茅房!
百口莫辩!
稜蒙炎用鼻子嗤了两口滚烫的怒气……
二话不说!
稜蒙炎单手搂着落薰,蹬腿往上一跃,轻易便把落薰带到树上……
“啊!!”
落薰“吓得”直尖叫!
落薰“吓得”双手死死抱住树干,怒目稜蒙炎,“你……你偷看别人上茅房还不够,还想摔死证人毁尸灭迹?!”
稜蒙炎指着落薰的小鼻子,威胁道:“如果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落薰闭上嘴,一双眼睛却还是不服气地直直瞪着稜蒙炎。
稜蒙炎忍住怒气,咬牙说道:“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站在这里,能不能看见任何人上茅房。”
落薰瞪了一眼稜蒙炎,扭头,举目看去……
啥都看不见。
“呵呵。”落薰继续数双手抱住树干,尴尬地说:“确实……好像……什么都看不见。”
“你居然认为,我会偷看别人上茅房?”
稜蒙炎简直不知道应该感到生气还是好笑!
说起来……
他自命不凡,桀骜不驯,从来不在乎别人,从来对别人不屑一顾……只有落薰能惹他这么生气!
“我跟你又不熟,哪里知道你有没有什么特殊嗜好。”落薰吐了吐舌头。
“事实证明,我没有这种变态嗜好。”
“这……”落薰一脸搞怪地用力点头,“稜蒙炎将军没有偷看别人上茅房的变态嗜好……这简直就是全天下百姓的福气!尤其是全北疆百姓的福气!”
“你这是什么话?”稜蒙炎嗤笑。
“奉承话。”落薰呵呵笑着,“不明显吗?”
“不高明。”稜蒙炎摇头。
“哎哟!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粗鄙丫头,当然说不出什么高明话来。”
“听说,你很快就会嫁给慕晚潇。”
“那又如何?”
稜蒙炎满目玩味地看着她。
夜色透过斑驳的枝叶,纷纷扬扬地散落在她白皙的肌肤之上,好像绣上一朵朵夜蔷薇。绝美,却又不只是美而已。
他笑着说:“你是未来王妃,怎么可能是‘什么都不懂的粗鄙丫头’?”
“我既是未来王妃,又是什么都不懂的粗鄙丫头,二则并不冲突。”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稜蒙炎笑着,用食指逗了逗落薰的下巴。
“将军请自重。”落薰双手抱着树干,往后昂着身子以求离稜蒙炎远一点,“我可是未来王妃。名花有主,请你不要随意对我动手动脚。”
“我就是喜欢对你动手动脚,那又如何?”稜蒙炎逼视落薰,用眼神调戏落薰,“难道……你又要动手打我?”
“这个嘛……”落薰眼前一亮,“我们算是扯平了!”
“扯平了?”稜蒙炎眉头紧皱。
“我刚才误会你,错手打了你,是我不对……但是!你刚刚用手指‘摸了’我的下巴!调戏未来王妃本就该打!所以……我们算是扯平了!”
“你可以多打我几下。”
“什么?”
“来,多打我几下。”稜蒙炎故意逼近落薰,用力吸了吸鼻子,用力呼吸她身上散发的甜甜体香,“你多打我几下,我就可以多‘摸’你几下。只要能够多‘摸’你几下……我甘愿被打。”
“你还喜欢被人打?”落薰往后昂着身子,简直都要昂下腰了,“你果然有变态的特殊嗜好!”
“哈哈哈哈哈……”
稜蒙炎笑得十分开怀。
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之感,如流水,逐渐涌进他的心头。
稜蒙炎笑着说:“我确实甘愿被你打。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不是牡丹,麻烦你要死就死远点。”
“无论你是否牡丹,我都甘愿死在你身下。”
“一边去。”
“你想去哪边?”稜蒙炎故意挤了挤眼,手指指向一旁灯火照不明的草丛,“那边可好?幕天席地,别有一番风味。”
“我叫你一边去,意思是让你滚!”
“滚什么?滚床单?”稜蒙炎勾了勾邪恶的嘴角,“看来,你还是喜欢传统一些的。没事,我可以配合。我今夜的房间就在那边……我抱你去?”
“我懒得跟你说!”落薰瞪着稜蒙炎,“我要走了!”
“走?走去哪里?”
“当然是‘走’回大殿,继续吃吃喝喝了!”
“哦?”稜蒙炎摸了摸下巴,皱着眉头,玩味看她,“这么高,你如何下去?难道……你会轻功?”
“下树也要轻功?”落薰昂起下巴,不屑地瞪着稜蒙炎,“你少瞧不起人了!”
“谁敢瞧不起你?反正我不敢。”稜蒙炎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
“你以为我不敢?”
落薰瞪着稜蒙炎,哼了一声,撩起衣袖,双手抱住树干,开始往下爬……